幽谷怨灵 第810章 《叶间甜》

那点黏甜顺着叶尖往下淌时，窗台上的梧桐叶忽然抖了抖。他屏住呼吸凑近看，苹果叶与石榴叶相触的地方，正凝出颗小小的液珠，在月光里泛着浅红，像被压碎的石榴籽，滴落在窗台上，洇出个圆圆的红痕，与昨夜掌心的血珠印如出一辙。

母亲端着针线笸箩走进来，看见那对叶子就笑：“这是要结籽了？”她用银簪挑起液珠，丝线沾着黏甜往叶尖绕，“我给它们缝在一起，明儿叶展上准是最惹眼的展品。”银簪在月光里划出的弧，像极了张老师金镯子在桥栏上留下的影。

穿针时，液珠顺着丝线往上爬，把苹果叶的绿与石榴叶的红染在一处，在丝线上晕出渐变的色。“你爸说这叫叶生蜜，”母亲把缝好的叶子挂在窗钩上，“秋分夜里相碰的叶子，才能酿出这味，比石榴蜜还金贵。”他忽然想起池塘里的红锦鲤，鳞片在月光里泛着的光，也带着这样的黏甜。

清晨往社区送叶子时，丫丫正蹲在叶展的展台前摆标本。她把那片虫啃的银杏叶放在最前排，叶边的豁口处沾着点金粉，与窗台上叶尖的黏甜，在晨光里闪着相似的光。“张老师说要等你的叶子当压轴，”小姑娘举着新捡的石榴叶喊，叶心的露珠里映着那对缝在一起的叶子影。

展台中央的空位果然留得最大，张老师正用金镯子把红枫叶固定在背景板上。“昨夜梦见这对叶子了，”她往空位上比划，镯子的反光在展板上投下两个圆，“相碰的地方长出了石榴树，树上结的果子都带着两片叶子的纹。”他忽然发现背景板的木纹里，藏着片淡淡的石榴叶影，是母亲昨夜缝叶子时，丝线在板上蹭出的痕。

把缝好的叶子摆进空位时，人群忽然发出低低的惊叹。苹果叶的绿与石榴叶的红在晨光里交融，相触处的黏甜凝成半透明的珠，透过珠子能看见对面王大爷的梧桐叶影，像隔着层红纱看旧时光。丫丫忽然指着珠子喊：“里面有红鲤！”果然见珠中映着池塘的影，三条红锦鲤正围着玉兰叶游，鳞片的反光与黏甜的红混在一起，像团流动的胭脂。

叶展开幕的铜铃响起时，父亲举着苹果叶从人群里挤进来。“果园的石榴树开花了，”他把叶子往展台上放，与那对缝在一起的叶子并排，“比往年早了三天，许是沾了叶蜜的气。”他忽然发现父亲带来的苹果叶上，也沾着点黏甜，想来是今早摘叶时，被窗台上的液珠蹭到的。

闭展时，张老师把那对缝在一起的叶子小心地收进木盒。“明年秋分再拿出来，”她用金镯子扣上盒盖，响声里混着叶尖黏甜滴落的轻响，“看看能不能长出新叶芽。”木盒里垫着的梧桐叶，是王大爷特意晒的，叶背的纹路里还留着去年秋分的月光味。

往家走时，丫丫抱着画册跟在后面，新画的页面上，那对叶子被画成了两棵并排的树，苹果叶的树开着石榴花，石榴叶的树结着苹果，树根在地下缠成一团，像母亲缝叶子的丝线。“张老师说这叫同根生，”小姑娘用银杏叶指着画，“就像咱社区的人，住着住着就成了一家人。”

路过池塘时，红锦鲤忽然跳出水面，尾尖扫过那片玉兰叶，溅起的水珠里，竟也带着点黏甜的红。他忽然明白这黏甜从不是普通的蜜，是苹果叶藏着的果园风，是石榴叶裹着的社区暖，是父亲举着叶子走过的岁月，是张老师金镯子上的月光，是所有相遇的叶、相守的人，在秋分夜里，悄悄酿出的时光味。

夜里躺在床上，窗台上的木盒泛着月光。他仿佛能听见里面的叶子在生长，相触处的黏甜正顺着叶脉往深处钻，把苹果叶的纹与石榴叶的络织成一张网，网住了果园的虫鸣，社区的歌声，红鲤的游痕，还有那颗藏着桥影的石榴籽。

母亲进来掖被角时，忽然指着木盒笑：“你听，它们在说话呢。”果然有细碎的沙沙声从盒里传来，像两片叶子在轻轻相碰，像黏甜的液珠在滚落，像红鲤的尾巴扫过水面，像所有平凡日子里，那些说不出的暖，都在月光里，长成了会呼吸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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