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怨灵 第649章 《布袋长谈》

阿婆把晒干的秋葵花装进布袋时，晨露正从野草莓的叶子上滚落。两个蓝布袋在竹竿上轻轻摇晃，城里的那个刚添了新收的绿豆，山里的那个想来已装满了板栗——朵朵在视频里说，要把最圆的栗子留给太奶奶。

小杨送菜过来时，筐里躺着串紫莹莹的葡萄。“阿婆，这是俺娘托人从山里捎的，说比城里的甜。”他挠挠头，“小丫头打电话说，您寄的绿豆发了芽，她天天浇水，说要比太奶奶种的长得高。”阿婆往他兜里塞了块南瓜子酥：“回你娘的话，就说她的葡萄甜过蜜糖，小丫头见了保准流口水。”

姑娘抱着罐酸梅汤来串门，是用阿婆教的法子熬的，酸得恰到好处。“阿婆，这罐给朵朵寄去，夏天喝着解暑。”她指着阳台的布袋笑，“您听，绿豆在袋里滚呢，像在跟山里的栗子说话。”阿婆往袋里添了把紫苏叶——小丫头说过，要学太奶奶用紫苏叶炖肉，香得能多吃半碗饭。

立秋那天，阿婆收到儿子寄来的包裹，里面是朵朵缝的布老鼠，尾巴上拴着颗野草莓干。“妈，朵朵说这是‘送甜鼠’，能把山里的甜送到城里。”儿子在电话里笑，“她还把向日葵籽缝在了老鼠肚子里，说这样走一路撒一路，到处都能长出太阳花。”阿婆把布老鼠挂在布袋上，风一吹，草莓干的甜香混着籽壳的脆响，像支轻快的小调。

视频里，朵朵举着个小竹篮：“太奶奶，我摘了好多野山楂！”小丫头背后的板栗树下落了层刺壳，媳妇在镜头外喊：“朵朵，给太奶奶看看你腌的山楂酱！”阿婆指着厨房的陶罐：“太奶奶也腌了枇杷膏，等你来了抹馒头吃，比糖果还润。”

处暑那天，小区的野草莓又结了果，红得比春天的更艳。阿婆摘了些腌成酱，三楼的娃娃蹲在旁边看，伸手要抓酱勺。“等酱好了，让你娘寄给朵朵。”阿婆给他块山楂片，“就说是你帮着摘的草莓，让她多分你半罐。”娃娃举着山楂片笑，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像极了视频里的朵朵。

白露那天，阿婆往布袋里装了新收的芝麻。去年种的芝麻长得旺，她筛了最饱满的，想着寄给朵朵榨油——小丫头说要学炸油条，用太奶奶寄的芝麻油炸，香得能飘出三里地。风从纱窗钻进来，芝麻在袋里沙沙响，像朵朵在数：“一粒芝麻一颗甜，装满布袋甜一年。”

秋分那天，百家宴上的菜格外丰盛。阿婆的芝麻汤圆甜得黏筷子，小杨的板栗烧鸡香满楼道，姑娘的酸梅汤被喝得精光。大家围着桌子说笑着，有人说阿婆的汤圆里裹着岁月的甜，有人说小杨的烧鸡带着山里的烟火气，阿婆忽然觉得，这满桌的味道，都是两个布袋悄悄说的话，一句是城里的暖，一句是山里的香。

寒露那天，阿婆给朵朵寄了包裹，里面有芝麻、枇杷膏、紫苏叶，还有片晒干的野草莓叶。她在字条上写：“太奶奶的布袋记得山里的春秋，你的布袋装着城里的冬夏，咱们的牵挂，比山高，比路长。”风贴着邮票往南去，穿过长江的雾，越过大别山的秋，把两个布袋的私语揉成一团，在岁月里慢慢酿着。

霜降那天，收到朵朵的回信，信封上画着两个手拉手的布袋，一个背着月亮，一个顶着太阳。“太奶奶，我的布袋里有野山楂、板栗、山楂酱，您的布袋里有芝麻、枇杷膏、紫苏叶。”歪歪扭扭的字迹里，夹着片红透的枫叶，“奶奶说枫叶会带着信跑，比风还快。”阿婆把枫叶夹在菜谱里，每次翻书都能看见，心里像揣着团火。

立冬那天，阿婆把两个布袋收进柜子，垫在棉絮底下。城里的布袋装着三季的甜，山里的布袋盛着满岁的暖。她知道，等明年春风起，它们还会被挂回阳台，一个说城里的新绿，一个讲山里的初红，那些藏在针脚里的惦记、味道里的思念、声响里的期盼，会接着酿成更长的岁月，甜透往后的每个清晨黄昏，甜透一代又一代的寻常日子。

夜里，阿婆梦见两个布袋长出了翅膀，一个往南飞，一个向北去，布袋口的棉线缠成了根银线，一头拴着城市的阳台，一头系着山里的屋檐。线的中间结着颗亮晶晶的糖，风一吹，糖渣落下来，长出漫山遍野的向日葵，每朵花盘里都藏着句悄悄话——“太奶奶的布袋里，永远有你的甜；你的布袋里，永远有太奶奶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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