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怨灵 第643章 《布袋里的长情》

阿婆把晒干的紫苏叶装进布袋时，窗外的太阳花正开得热烈。朵朵在视频里举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刚摘的野草莓：“太奶奶，山里的草莓红了！我留了最甜的给您！”小丫头的辫子上系着阿婆系的红绳，随着她的动作晃悠，像两只振翅的蝴蝶。

“太奶奶的布袋里，装了新晒的紫苏叶。”阿婆把布袋举到镜头前，阳光透过布面，把紫苏叶的影子投在墙上，像片小小的森林，“等你爹寄腊肉来，太奶奶就用这叶子炖，香得很。”朵朵立刻拍着小手：“我也要吃！还要看向日葵发芽！”

挂了电话，阿婆去阳台给向日葵浇水。去年埋下的种子已经冒出嫩芽，顶着两瓣圆圆的叶子，像朵朵小时候攥着的绿玻璃球。她忽然想起什么，往布袋里塞了把太阳花的种子——小丫头说过，要让老家的院子里也开满像太阳一样的花。

小杨送菜上来时，见阿婆在给布袋缝新的带子，用的是姑娘给的蓝布条，结实得很。“阿婆，又给小丫头备好吃的？”他把一捆嫩豆角放在地上，“俺娘说这豆角适合做酸豆角，让我给您留着，等小丫头来城里就能尝到。”阿婆往他兜里塞了块薄荷糖：“回你娘的话，就说她教的法子我记着呢，酸豆角腌得酸溜溜的，下饭得很。”

姑娘傍晚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个陶罐，里面装着新酿的米酒。“阿婆，我用您教的法子酿了米酒，等端午给朵朵寄去。”她翻开手机相册，“您看，这是我拍的野苋菜，长得比窗台还高，我摘了些腌起来，味道跟您做的一样。”阿婆指着米酒罐：“少放些酒曲，小丫头的脾胃弱。”

三楼的娃娃已经会说话了，摇摇晃晃地跑到阿婆家门口，举着颗野草莓：“给……朵朵……”他娘跟在后面笑：“这孩子，昨天在公园摘了草莓，非要留颗给朵朵，说妹妹爱吃。”阿婆往他兜里塞了把向日葵籽：“等花开了，让你娘寄张照片给朵朵，就说是你浇的水。”

小满那天，阿婆收到儿子寄来的包裹，里面是朵朵画的画，画的是太奶奶的阳台，蓝布衫在竹竿上飘，向日葵长得比房子还高，布袋里飞出好多好多星星。“妈，朵朵说这是会飞的牵挂。”儿子在电话里笑，“她每天都去院子里看向日葵，说要跟小苗比赛长高。”阿婆摸着画纸，忽然觉得那些星星就像布袋里的种子，落在心里，慢慢长出了甜。

视频里，朵朵举着个小布偶给阿婆看，是用阿婆寄的蓝布条做的，眼睛是两颗红豆。“太奶奶，这是‘布袋娃娃’，它会替我陪着您。”小丫头把布偶贴在镜头上，“您想我的时候，就摸摸它的脸，像我在您身边一样。”阿婆笑着点头，把布偶放在床头：“太奶奶也给你缝个‘向日葵娃娃’，让它替我在山里看着你。”

芒种那天，小区的百家宴办得格外热闹。阿婆做的酸豆角炒腊肉被抢着吃，小杨的红烧鱼里放了紫苏叶，姑娘的米酒酿得甜滋滋的，三楼的媳妇蒸了南瓜糕，上面撒着阿婆种的薄荷碎。大家围坐在一起，有人说阿婆的菜里有家的味道，有人夸姑娘的米酒带着乡愁，阿婆忽然觉得，这满桌的菜，都像是从布袋里倒出来的，装着各地的牵挂，混着城市的烟火，香得让人心里踏实。

入夏后，阿婆的向日葵长得比人还高，花盘金灿灿的，朝着太阳转。她剪了朵最大的，夹在给朵朵的信里，说：“这花盘里的籽，明年能种出更多向日葵，就像太奶奶的牵挂，越变越多。”信里还塞了片晒干的紫苏叶——小杨娘说，夏天用这叶子泡水喝，能祛暑气。

朵朵的回信很快就到了，信封上画着个笑眯眯的布袋，里面装着野草莓、向日葵、绿豆芽，还有个小小的“太奶奶”。“太奶奶，我的向日葵也开花了！”小丫头歪歪扭扭地写，“奶奶说它长得比我还高，花盘里的籽能装满满一布袋。”阿婆把信读了三遍，连三楼的媳妇都听熟了，说：“朵朵这心思，跟您一样细，把日子过成了花。”

大暑那天，阿婆给朵朵寄了包新晒的红薯干，是用小杨娘寄的红薯做的，甜得粘牙。她在布袋里还放了把薄荷种子，说：“等你种出薄荷，就知道太奶奶的奶茶为什么那么香了。”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点向日葵的清香，阿婆忽然明白，所谓岁月，就是这样一袋袋的寻常，从春到夏，从城到乡，装着种子的期盼，装着成长的欢喜，装着那些藏在针脚里、味道里、声响里的，慢慢酿成的甜。

夜里，阿婆把朵朵寄来的布偶放在枕边。布偶的蓝布条上，还带着点山里的草木香，像小丫头扑进怀里时的味道。她想起自己年轻时总怕日子太淡，如今才懂，最醇厚的甜，从来都藏在这些寻常的牵挂里——布袋里的种子会发芽，田埂上的风会一直吹，而那个扎小辫的小丫头，会带着这些甜，慢慢长大，慢慢懂得，有些牵挂，永远装不满，永远扯不断，永远在岁月里，酿成最暖的滋味。

厨房的灯亮到深夜，阿婆在炒新收的南瓜子。香味漫出阳台时，她仿佛看见大别山的院子里，朵朵正蹲在向日葵下，往布袋里装野草莓，小嘴里念叨着：“太奶奶的布袋里，有太阳，有风，有好多好多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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