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世界打工指南 第390章 忘却、沉沦、坠落（二）

「普累若麻是神界的旧名，那是神居住的地方，是所有神明从未降生前的原乡。」

星榆回忆起朝暮曾经这么描述过它。

它被笼统地称为“神界”，是种太过抽象的概念，星榆不太感兴趣。她只是想过，有点像是宗教典籍中提到的天堂或仙境。虚无缥缈，无法证实，也不可能真正抵达。归根到底，骗人的东西。

可眼前的现实却在提醒她，她已经在这里了。

普累若麻并不是漂浮在云端上的某个天国，甚至没有“神”的概念。至少现在星榆面前的三个人，完全不是人类想象中的统治者，也不需要被人供奉崇拜。

“……智慧之位格已经空缺太久了，各位化身都已等候多时。”

典籍中的诸神，在此处被称为“化身”。而这个名字只是代表着一种职能，或者说，所代表之概念的具象化。

并不像神话中的神明一样高悬其上，而更像剧场中的编剧和演员。从剧本的撰写、舞台的搭建，到最终的下场登台，全程亲力亲为。

化身所编织的每一个概念，最终都必须以“名”显现，并由他们自己来“成为”。

因为在普累若麻，名字与本质是一体的。

命名，即是发生。

言说，即为真实。

言说即是存在，命名即是创造。

今日是最后一个空缺位格“智慧”的诞生日，这在普累若麻中人尽皆知。

从此之后，“索菲亚”不再只是一个名字，而是与“智慧”这个概念完全重合的存在。

她必须承接这一位格，并在普累若麻中亲自承担、维护、实施其职责。

“……我是最后一个，”星榆询问，“这就是‘普累若麻闭合’的意思？”

“是的。”涅鲁艾回答，“您是第六十位化身，也将是终位者。随着您的归位，普累若麻将闭环成全，不再生出新的化身。”

“所以才说大家都在等你。”赛瑞恩在旁边笑嘻嘻地接了一句，语气轻快却毫不含糊，“这可是普累若麻最后一次归位，谁敢不认真欢迎？”

星榆点点头，继续沿着花间小径向前。

她看到几朵尚未完成的花朵。空中漂浮着几只半透明的小光点，它们在花丛间穿梭飞舞，用光线编织着花瓣的轮廓。

其中一只发现星榆，立刻欢快地振动起来，飞快飘到她面前绕着她转了一圈。但问候到一半，它身体一抖，“啪”地一声炸成了一小朵星屑花火，细碎光芒仿佛糖粒一样滚了满地。

“这孩子也太热情了，为了和索菲亚打招呼居然把自己都给炸碎了。”赛瑞恩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拈起一点残光，“索菲亚，你说要不要建议佐伊下次把她们做成和我们一样的形状？爆炸的时候说不定更好看一点。”

涅鲁艾站在后方，目光落在那些仍在轻微跳动的光点上：“它已完成意图。礼已至。”

“不要提这种不着调的建议了，赛瑞恩。”艾蕾克特无奈地补充，“捏成我们这种形态对缀光侍从根本没好处，只会让她们更难凝成形。”

“不，我是说炸的时候更好看一些。”赛瑞恩忽地提起衣角，绕着星榆轻盈地转了一圈，转到她面前时忽然停下，微微躬身，行了个夸张的礼，“就像这样——‘砰！’然后退场，多有仪式感。你不觉得比刚才那个孩子更有戏剧性？”索菲亚，你说是不是？”

“……”

星榆没有接话，只是望向前方的建筑物。

她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面前就是普累若麻的中心，上接天际，外表看去像一座神圣的王廷。

但是进入内部，却是一座向下延伸的深渊式空间，就像倒置的剧场。

一块块悬浮透明平台搭成的螺旋步道向下延展，通向无底的深处。在那深渊中却有着光线，温和而内敛。

“索菲亚，我们的世界名为拜多斯，”艾蕾克特语气一如既往，却带着微不可察的紧张，“而此处，普累若麻，是我们的居所，拜多斯之内的特殊领域，也是一切剧场的基础与源头。”

她的步子略慢了点，试图让语气更自然些，但眼角的余光仍不时扫向星榆。

“当然，这些是最基础不过的常识了。只是，考虑到您刚才状态可能还未完全归位，我想，提前提醒一下，也许……会更稳妥一些。毕竟您马上要见的是最初的几位化身……”

“嗯。”星榆点头，“我看到了。”

那座深渊式剧场的尽头，低于所有人视线的最深处，六道身影早已立于原地，两两并列、彼此不语。

星榆深吸一口气，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长袍的下摆。

“别紧张，反正你是第一次见这些人。”赛瑞恩在她耳边轻笑，“一会你就说你其实不是索菲亚，你是从剧场里面穿越过来的，她们都会相信你的。”

“赛瑞恩。”艾蕾克特警告，“这是归位仪式，不是你的玩笑场。”

涅鲁艾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星榆身后，像一道黑色的影子。

星榆认识——或者说，还记得她们。

坐在最高处的浮台上的是“努斯”。他的长袍垂落如凝固的瀑布，面容隐于银质书页之后，唯有双眼的位置透出幽蓝的光。而他身旁的阿莱塞亚赤足而立，金色的丝线缠绕双眼，却在眉心裂开一道缝隙，露出由光构成第三只眼。

……怎么说呢。确实和她方才在教堂中见到的雕像，一模一样。

“欢迎归来，最后的化身。”声音从努斯口中发出，低沉而遥远。

“你仍未完整。”阿莱塞亚轻声接续，语气却不带疑问。

“但正因你尚未完整，”努斯继续，两人如一体之思用两张口述说，“普累若麻才会迎来真正的完整。”

“拜多斯的第一回响，是我们。”

“拜多斯最后的回声，将是你。”

沉默后，另一道声音主动接上。逻各斯的身影变得清晰，宛如字词在意义中具象：“容我修正一句。更准确的言辞是，你来得正是时候，智慧。我们，普累若麻，拜多斯，都已经等你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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