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晋 第254章 元日灯会

建元九年，一月初一，元正。

爆竹一声除旧岁，春风送暖入屠苏。

从天际俯瞰，华夏大地之上勿论南北，家家户户都在屋外燃烧的火堆上焚烧着竹节。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与孩童们在乡间野外追逐打闹的嬉戏声融为一片，新的一年终于正式到来。

俯视的目光并未停留太久，视野迅速拉近，来到了河州金城郡忠和镇。

郎月已至树梢将大地照的一片雪亮，有数队人马在大道上狂奔，引得附近的人家纷纷投去目光。

都督府的广场上百余张条桌围满了人，几个孩子不顾大人的呼唤趴在火盆边寻找未燃爆的竹节。

“屠苏酒来咯！”

“让一让，还有五辛盘。”

两样年节饭桌上的必备之物都齐了才开始正式上菜，这时李充走过来对钟荣附耳低语了两句。

钟荣闻言喜形于色，唤上妻子谢道韫让她和自己出去，刚至大门，几队人马也恰巧勒马而停。

“末将参见都督。”斛律忠翻身下马，恭敬的朝钟荣行了个军礼。

“都督安好？”

“夫人安好？”尔朱元让哈哈大笑，上前行礼时还不忘把一份礼物呈给谢道韫。

“你这厮……”钟荣将两人扶起，捶了尔朱元让一拳，又揽过斛律忠的肩膀。

谢道韫收起礼物，掩唇笑道:“还以为你们明天才到。”

“夫人可是没有准备吾等的饭菜？”贺拔云、刁熊、李国臣和上官连英等人先后而至。

“都督不会怪罪吾等提前两天赶回来述职吧？”李国臣命人将礼物提进去，捋着胡须笑道。

钟荣让众人跟自己一起进府:“你们能回来过年，高兴还来不及岂有责怪之理？”

“看来今晚有得一番折腾。”石损用小指头扣着鼻子，王八似的眼睛在人群中搜寻，却始终不见任青衣的身影，微微失望的同时他在心里琢磨着:“任将军自从去了西平郡，连同一万西平军皆不见了踪影，他们去了哪儿？”

在主桌旁边添了两张桌子让众人落座，年夜便算正式开始了。

一年也难得喝上几回的水酒今夜却是管饱，桌上的菜肴则多羊肉鱼肉偶有一些山珍，但对于这时代来说已经算是好宴。

且无论身份每桌的菜肴皆是一样，这对于府里为忙碌了一天的下人仆役来说最为受用，至少都督并没有因为他们身份低贱便有所亏待。

许多文武官吏互相之间多时未见，趁着吃饭的功夫彼此讨教一些军政方面的事情；常随钟荣左右的亲卫们也少了往日的拘谨，吹牛夸嘴豪犷尽显。

宴至尾声，不胜酒力的人已经醉了，但年节最重要的守岁还要进行。

从汉朝开始便有了守岁的习俗，人们彻夜不寐，女人们多数选择在庭院或是屋子里用火盆烧火，围炉夜谈，这被称为岁火有驱邪兴旺的寓意。

除此之外还有文人士子喜欢的投壶、六博。武官军汉们则简单的多，几人邀在一起各自寻地方赌钱。

但今日的金城郡却还有另一份热闹，前面的忠和镇各式花灯高悬，花灯如昼从远处看仿佛璀璨星河。

谢道韫还要主持府中的局面陪文武官吏的妻妾，于是侧室夫人潘雨吃完饭就迫不及待的拉扯着钟荣前往镇上观灯。

忠和镇本只有‘井’字形状的四条街道，都督府与青州商贾迁来之后，买地购宅又修建货栈作坊，大半年时间又增加了三条街道，俨然已有小县城规模。

虽然从汉朝开始便已有正月十五燃灯礼佛的制度，但只存于寺庙与宫廷，民间举办灯会这还是头一遭。十里八乡的民众提前便收到了镇上要举办灯会的消息，早早的便赶来看稀奇。

钟荣将这件差事交给了陇西郡豪长赵久与林阔海二人，除了挂花灯外其他的事情都是他们张罗，两人从前日便来到镇里盘下一家酒楼开始布置这些。

“夫郎，你看那边。”刚到镇头潘雨便指着前方，漂亮的脸蛋上充满了兴奋，她还是头一次见这番景象。

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明灯错落之间，火树银花浑然一体，河上的石桥亦缀满灯火，光影倒悬在水波之中，加之两岸房舍灯火竟仿佛另有一座矗立在水底的城市。

九陌连灯影，千门度月华。只有置身其中才能真切的体会到这份热闹，各式的彩灯挂在木梁、屋顶，姹紫嫣红。街上的小娘小郎穿着新裳游逛玩耍呼来唤去，大人携着孩童看那些竹木制成的动物玩具。

自然也少不了卖糖食蜜饯的小贩，吆喝声引来那些艳若桃花的娘子们纷纷挑选。有一种青州货栈制成的糖皮包裹着山楂的吃食最受欢迎，将竹签子拿在手里不时咬上一颗酸酸甜甜，味道颇佳。

潘雨一口气买了好几根山楂串，让钟荣帮她拿着，兴致勃勃的挤入人群去看伶人表演杂耍，几名金乌暗卫或近或远的跟在两人身后，防止有人欲图不轨。

除此之外还有幻术，虽然十分粗陋在钟荣看来漏洞百出，围观的人却是不少周围的喝彩声不断，有人甚至掏出铜钱打赏。

镇子的最中心位置是此间最有名的红楼，搭建了一处高台，彩灯环绕十分明亮显眼，有阵阵管弦乐曲传来又很快被喧嚣淹没。

高台下方人数最众，汉式乐舞刚表演完毕又上来几名穿着异域服饰的西域胡姬，这种新鲜许多人还未见过，顿时爆出一阵喝彩。

不远处尚开着两家露天食肆，烧旺的炉火十分温暖，在这里可以坐着点几份菜肴也不耽搁观看台上的歌舞。

钟荣当然也想看西域胡姬跳舞，奈何潘雨在侧不能凑近去看，便在露天食肆里找了个位置点上几份炙羊肉来吃。

彻夜的灯会到凌晨子时才迎来**，赶来观灯的人越来越多，小摊小贩的货物卖了一波又一波。

风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甚嚣尘上的烟火气，让人们在这个纷乱的时代里暂时忘却了战争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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