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历走了。
带着满身的疲惫和蚀骨的羞愧,他没有回头,也无法再回头。
城主府那扇象征着权力与庇护的朱红大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也关上了他二十年来视作理所当然的一切。
他愧对义父石猛如山岳般的养育之恩,愧对生父以生命换来的托付……他愧对所有人。
他停下了脚步,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街角阴影里。
手指有些僵硬地抬起,缓缓抚上脸颊。
那副陪伴他多年的冰冷青铜面具,此刻被他轻轻摘下。
冰冷的金属触感残留指尖,面具内侧似乎还带着他往日里压抑的体温。
他曾戴上它,只为遮掩每一次望向石猛时,眼中无法抑制的狰狞恨意和扭曲表情。如今,这恨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泄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羞惭。
面具,已再无存在的必要。
他随手将面具丢弃在角落的垃圾堆旁,那声轻微的撞击声,仿佛是他过往人生的碎裂回响。
他曾为了报复,处心积虑地接触许多人,将麻烦的种子一次次引向石府,给石猛制造了无数棘手的难题。
他曾冷眼旁观,甚至推波助澜。
出卖夜辰的消息给殷恨天?
那不过是无数肮脏交易中微不足道的一件,他从未深思过会带来怎样毁灭性的连锁反应。
如今想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何等的自私、卑劣!
“小宇……大概会对我失望透顶吧……”
石历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苦涩得如同吞咽了黄连。
他对石宇,那个阳光跳脱的少年,是从始至终都当作亲弟弟来爱护的。
对石辉,那个不成器的大哥,他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可如今,这些牵绊,都已与他无关。
他像被连根拔起的树,失去了所有赖以生存的土壤。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了东城区的最边缘。
前方,是笼罩在沉沉夜色下的荒野,一条模糊的界限,分隔开他熟悉的故土与未知的放逐。
边缘驻防的士兵看到他,依旧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向他敬礼,眼神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尊重。
他们不知道城主府内掀起的惊涛骇浪,只认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却总能在关键时刻解决问题的“历少爷”。
这无声的敬意,像一根针,狠狠扎在石历心上。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灯火辉煌的城主府,如同黑暗大地上一颗璀璨的明珠,依旧矗立在那里。
恍惚间,他似乎还能在那最高处的议事厅窗台后,看到那道熟悉而伟岸的身影,正沉默地注视着这个方向。
刹那间,双腿仿佛灌满了沉重的铅块,重逾千斤,再也挪不动分毫。
此时距离东城区边缘的一个阴暗角落,夜辰正和慕晚星直愣愣地看着石历。
“喂,你看那家伙,” 夜辰压低声音,用下巴示意着远处那道在城墙边缘踟蹰的落寞身影,“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失魂落魄的气息,你感觉到了没?”
慕晚星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清冷的声线压得更低:
“有功夫研究别人?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要不你去问问路,顺便关心一下人家心情?”
连日来如同阴沟老鼠般东躲西藏,好不容易等到夜辰勉强恢复行动力,这家伙居然还有闲心八卦!
两人正低声斗嘴,一声蕴含恐怖源能的怒吼,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猛然从城主府的方向咆哮而来。
声浪滚滚,竟化作实质般的飓风,瞬间席卷了小半个东城区!
“他想走——就让他走!!!”
石猛饱含怒意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像是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震得空气嗡嗡作响,窗户簌簌发抖。
这不仅仅是愤怒的宣泄,更像是一道无形的命令!
夜辰瞳孔骤缩!
电光石火间,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抓住了慕晚星的手腕,不顾脑海中因精神力匮乏而传来的撕裂般剧痛,他强行榨取最后一丝空间之力。
一道极其微弱的空间涟漪在两人立足处一闪而逝。
几乎就在同时,石猛那狂暴的怒吼声浪所蕴含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源能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汐般淹没了整个东城区。
所有正在运行的源能探测仪器,瞬间被这股狂暴的能量洪流冲击得指针乱颤。
在这片人为制造的“源能海洋风暴”中心,夜辰那点微弱的空间跃迁波动,简直渺小得如同投入惊涛骇浪中的一颗小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唰!
东城区外,一片稀疏的枯树林边缘,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夜辰和慕晚星的身影狼狈地跌了出来。
夜辰脚下一软,“噗通”一声直接栽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嘶……真他娘的疼……”
夜辰双手撑着冰冷坚硬的地面,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甩了甩晕眩的脑袋,回头望向那灯火阑珊、却壁垒森严的东城区轮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