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辰的呼吸在谢晓那句斩钉截铁的宣言后,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靠墙喘息、血迹未干的男人,那双经历过生死淬炼的眼睛里,没有半分迟疑或豪言壮语后的虚浮,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
仿佛谈论的不是搏命,而是去处理一件必须完成的日常琐事。
“生死有命吗……”
夜辰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尘埃里。这四个字却像一把无形的钥匙,“咔哒”一声,卸下了他心头那块沉甸甸的石头。
那点因利用对方而产生的、如同细刺般的负罪感,也随之消散无踪。
他忽然觉得自己窥见了一丝这片残酷土地的核心——与外界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不同,这里的规则冰冷如铁,早已将“弱肉强食”锻打进了每个挣扎求存者的骨髓里。
这并非仅仅是环境的恶劣,更是人心在高压下被重塑的结果。
想象一片广袤无垠的原始草原,掠食者环伺,生存的每一天都是与死神擦肩的角力。
在这里诞生的生灵,对“死亡”本身看得如同日落般寻常,却又对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分力量都珍视到极致。
希望?
那不是祈求来的恩赐,而是必须用自己的爪牙去撕裂、用自己的血肉去搏杀才能攥紧的微光。
若力量不足以抓住那线生机,那么倒下,被风沙掩埋,便是这片土地赋予的最公正也最无情的结局。
谢晓,正是这片草原孕育出的、将这条法则刻入灵魂的猛兽。
“谢了。”
夜辰的声音低沉而醇厚,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他感激的不仅仅是谢晓的豁达,更是这份豁达背后那份近乎“傻气”的无私。
在这片人人自危、恨不得将他人骨髓都榨出油来的地方,找到一个像谢晓这样重诺轻生、将情义置于生死之上的男人,其稀缺程度,不亚于在沙漠深处寻到一眼甘泉。
谢晓,值得拥有更辽阔的天空。
谢晓坦然地接受了这声道谢,只是那线条冷硬的下颌微微绷紧了一下。
夜辰眼中的真挚让他心底泛起一丝极其陌生的暖意,但这暖意旋即被一种更强烈的荒谬感压下。
事未成,刀已悬颈,此刻的感谢,听在耳中,总透着一股不合时宜的酸腐气。
若最终计划失败,两人血溅当场,今日这番对话传出去,只怕会成为旁人酒桌上最辛辣的笑料——连命都保不住,倒先谢上了?
没有多余的寒暄,两人默契地分道扬镳。
夜辰需要独处,在脑海中反复推演,雕琢出一个尽可能无懈可击的计划。
谢晓则需悄然归位,继续扮演那双藏在暗处的“眼睛”。
离开后,夜辰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点开一个聊天框,发出简短的两个字:“在哪?”
回复几乎是瞬间弹出:“原地。”
原地?
夜辰挑了挑眉,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太阳穴。
他本以为慕晚星脱困后,会第一时间回家安抚忧心如焚的慕叔。
没曾想,她竟寸步未动?
这“原地”,想必就是扭曲森林入口附近那片熟悉的花草地了。
他脚步一转,却不是直奔目的地,而是拐进了街边一家飘着肉腥气的铺子,又顺手在杂货摊买了些瓶瓶罐罐的调味料和新鲜蔬菜。
掂量着手中的分量,他咕哝道:“这下应该够了。”
没走几步,街角一抹鲜亮的红色猛地攫住了他的视线——竟是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这景象让他心头莫名一跳。
他走上前,目光如探针般扫过那个年轻摊主。
面容普通,衣着寻常,可周身那股子难以言喻的气质,与这市井小贩的身份格格不入。
卖糖葫芦?
这个念头一起,夜辰眼前瞬间闪过向天歌的脸。
那家伙也曾顶着糖葫芦贩子的皮,干着黑心勾当!
更可恨的是,那场所谓的“戏剧”……夜辰下意识按住心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洞穿、源能枯竭的剧痛。
当时,自己几乎已是具尸体了……
警惕心陡升,夜辰悄然调动空间感知之力,试图窥破眼前这人的伪装。
然而,对方的气息浑然一体,毫无破绽。
“你在这……等我?”
夜辰试探着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咦?”摊主发出一声真实的惊讶,“你怎么知道?”
夜辰:“……”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向天歌!
这家伙现在连演都懒得演了吗?!
就在对方那声轻“咦”的瞬间,夜辰敏锐地捕捉到其眼底一闪而逝、却无比熟悉的黑暗能量。
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再不走,指不定又是什么要命的“剧本”!
“哎?等等!别走啊!”向渊急了,任务还没完成呢!他连忙喊道,“有东西给你!”
“不听!不听!”
夜辰捂着耳朵,脚步却终究还是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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