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中话本 第232章 覆巢之下 焉有完卵

“不瞒兄长，我自幼与娘相依为命，忍气吞声的被欺负惯了。虽然偶尔也会有些恩公送来书本、接济和玩具，但是确实与市井玩乐不同，我也说不得什么，只能笑纳。”都尉弟弟一开口，笑的确实很勉强，就好像开口说话都有罪一样：“若不是哥哥寻来为我引荐，我都没有此生会被埋没的怨恨。如今还能随将军和先生随军，已经很开心了。”

这话说的就好像是因为我长大了才影响了他，我听的自责，可我兄长方折却是听不下去了。

“我说兄弟，你年岁与我相仿，境遇与我也差不了多少，为何你要逆来顺受？被欺负了不能打回去么？”

被方折这么一打断，奉孝感觉有人帮他出了口恶气，见其面目除了看起来略长一些，其他与我无二，便向我问道：“敢问你们二位是……”

我想说这是我师父，但看师父轻飘飘的斜了我一眼，顿时会意道：“我与坊主乃是同门，近来也是随其游历至此寻亲。刚才冒昧的这位是我兄长，久混迹于市井，开了间赌场，性格粗鲁了些，还望见谅。”

“乱世苟且实难，但你们两个还能寻到亲，实属难得。”奉孝似乎打量我几番就能体味到我的快乐和担忧，扭头望向方折：“你开赌场？”

方折被问到自己的事可是一点也不敛着，认认真的笑说：“刚被这小子给关了，还张贴了告示，三日里散千贯所得济民。”

“呦！这你也同意了？不错不错，不知侠士可有出处？”

“说来惭愧。我家阿翁曾随定远侯两度出使西域，家里一直是阿奶操持，虽然有些田产，但也算不上富户。阿翁回来时家境改善不少，但好景不长，阿翁阿奶前后脚走了，大孝未绝又失了弟弟，家里一下就乱了套。待我掌家时，母亲病重，幼妹正是爱乱跑的年纪，家中不能离人，所以只能自己看书，上不成学堂。再待到黄巾初起时，妹妹又是如花待嫁的年纪。我怕不安全，于是只留了祖宅，变卖田产带着母亲和妹妹搬来许县寻安稳。这十五年来，我白日混迹市井抢饭吃，夜里把各种书当故事念来哄妹妹睡觉，总算是谋财、读书都没耽误，就是一直没能找到医治母亲的好方法。”

这段过往从方折口中讲出那可是传奇，一点也没有母亲那种戚哀，听得奉孝都跟着点头，似乎认可他每一次做决断的时机和方式。

听他囊括的清晰扼要，奉孝又看了看他问道：“看你年纪也不大吧？几岁掌家？”

“十岁。”

“也是个人才！”奉孝指着方折对我师父笑道：“我觉着吧，他不能离家，又善生财，郭某觉得令君那里应该有合适的位置。而且有他在，郭某以后拉令君玩闹，应该也方便。”

师父欠身：“还麻烦引荐。”

令君啊！

兄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似乎又开始反应不过来了。

事情谈了个七七八八，师父击掌唤酒进来。魁首拉门而入，清香四溢，是他平日酿的淡竹酒。

“我们相聚，不论英雄，只论知己，我最好的酒可是拿来了，各位可有大醉三日的兴致？”

奉孝眼中贪杯，嘴上却是推脱：“你这酒好，不过我也只有两日假，喝个点到即止可好？”

“随你。”

雅坊赏花，痴迷时哪还记得自己是谁？就连都尉的弟弟都看的痴了，忘了推拒，两三杯入喉，已是喝的迷迷糊糊，直吹酒气。

师父不露声色，却也轻叹着看我。我怕这酒，但奉孝一直劝我，我也不便过于推拒，尴尬的笑了笑，一饮而尽，全身血液瞬间被点燃。

这酒很怪，越燃越旺，却大脑清明，感觉自己还能喝。待到众人皆醉之时，那淡竹叶的清苦在酒的甜绵中散了开来，全身气血被引着随之荡漾。

原来他这酒真的可以不醉人。

正舒服的荡漾在气海之中，师父招呼我出去，我摇摇晃晃的跟了过去。江风冷冽，虽降了些酒火却让人不觉冷。

他用手背挨了挨我额头之上，刺骨江风也难吹灭的酒火渐渐消退。我正疑惑这酒烧的到底是什么，师父调侃我：“你这趟家回的确实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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