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双流国际机场的停机坪上,夏末的阳光把舷梯晒得发烫。林芷琪背着双肩包走下飞机时,睫毛上还沾着点机舱里的冷气,一脚踏进热浪里,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身后传来潘展乐的笑:“小芷,你这刚从冰水里出来似的,成都的太阳都怕你。”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弯着——包里还揣着三枚金牌,绸布的绶带蹭着后背,冰凉的金属边缘硌得肩胛骨有点痒。大运会的喧嚣像被飞机甩在了云层下,此刻耳边只有行李箱滚轮碾过地面的“咕噜”声,还有队友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张雨霏正拿着手机翻照片:“你看你哥在颁奖台底下举向日葵的样子,跟个粉丝似的。”
林芷琪凑过去看,照片里林祈安举着花,T恤上还印着她的卡通泳姿,傻气又认真。她笑着抢过手机存了图,指尖划过屏幕时,忽然想起决赛那天他在场边比划的手势——那是小时候两人学游泳时,他总在池边给她比的“加油”,胳膊弯成个不标准的圈。那时候她才六岁,在省体校的浅水区扑腾,他被妈妈拽着站在池边,奶声奶气喊“妹妹快游”,结果自己脚下一滑摔进水里,溅了她一脸水花。
“想什么呢?”覃海洋拍了拍她的肩膀,手里拎着给队里小队员带的成都特产,“发愣的样子跟你游200米蛙泳最后50米似的,眼神直勾勾的。”
“想我哥小时候掉水里的事。”林芷琪笑出声,接过机场工作人员递来的行李牌,在“目的地”一栏写下“北京”时,笔尖顿了顿——原来离开家已经半个月了。
机舱里的余温
飞回北京的航班是傍晚的。林芷琪靠窗坐着,看着成都的轮廓渐渐缩成地图上的一个小点,云层在机翼下铺成棉花似的白。她从包里摸出手机,相册里存着大运会最后一天的照片:混合接力队夺冠后在泳池里叠成的“人塔”,覃海洋被大家按进水里时瞪圆的眼睛,还有她自己站在领奖台上,低头看金牌时被阳光晒出的影子。
“还看呢?”旁边的杨畅凑过来,手里捏着包没拆封的坚果,“再看金牌都要被你盯出洞了。”她是这次女子100米蛙泳的季军,虽然没站上最高领奖台,却比谁都替林芷琪高兴,决赛那天在观众席喊得嗓子都哑了。
林芷琪把手机递过去,翻到一张两人在热身池的合影。照片里杨畅正帮她调整泳帽,两人的肩膀挤在一起,背景里的计时器显示着“59.45”——那是她预赛破纪录的成绩。“你看这张,当时你说‘小芷你要是决赛游进58秒,我请你吃成都最辣的火锅’。”
“哎,这账我可没忘。”杨畅笑得眼睛弯成缝,“等开学了去北京找你,咱不吃火锅,吃你爸开的那个中医馆旁边的炸酱面,听说你爸调的麻酱绝了。”
提到爸爸,林芷琪忽然想起出发前的早上。那天她五点就起床收拾行李,客厅的灯却亮着——爸爸正坐在桌边写东西,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穴位图,旁边标着“游泳肩防护”。见她出来,他把一个牛皮纸包塞进她包里:“里面是艾叶贴,训练累了就贴在膝盖上,比膏药舒服。”此刻那包艾叶贴正躺在行李箱的侧袋里,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飞机餐送来时,林芷琪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杯橙汁。她望着窗外的云,忽然想起央视解说罗雪娟在200米蛙泳决赛时说的话:“你们看林芷琪的转身,她不是用蛮力蹬壁,而是借着水的反作用力把身体送出去——这孩子懂水,水也懂她。”当时她在泳池里听不清解说,是后来看回放时才听见的,那一刻突然鼻子发酸——从十岁被胡教练选进省队,每天在泳池里泡八个小时,被水呛到咳不出声,被泳镜勒得眼眶发红,原来这些日子,水真的在悄悄陪着她。
“在想训练呢?”潘展乐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后排,探过身子递来一块巧克力,“别琢磨了,回去先睡一天,不然你那完美主义的毛病又要犯,连夜改训练计划。”
林芷琪接过巧克力,指尖碰到他的手,才发现他的虎口处有道疤——那是去年世锦赛前练接力时被出发台划破的。“你不也一样?”她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漫开来,“上次你100米自破纪录,回去不也对着技术录像看了三遍?”
潘展乐笑了,没再说话。机舱里渐渐安静下来,有人靠在椅背上打盹,有人戴着耳机看电影。林芷琪把毛毯拉到胸口,闭上眼睛时,耳边仿佛还能听见东安湖游泳馆的欢呼声,像潮水似的一**涌来。
公寓里的时光褶皱
运动员公寓的电梯“叮”地停下,林芷琪掏出钥匙开门时,玄关的感应灯亮了。半个月没回来,阳台上的绿萝垂下来的叶子有点蔫,叶尖卷成了小筒。她放下包就去接水,花洒的水流过叶片,溅起的水珠在地板上晕开小圈,像极了泳池里荡开的涟漪。
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利落。书桌上堆着几本专业书,《体育解说理论与实践》的封面上,她用荧光笔标着“赛事解说的情绪把控”,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解说时要克制兴奋,让观众听见细节而非嘶吼”——这是李修文副教授在课上反复强调的。墙上贴着张东京奥运会的海报,旁边是她和省队胡教练的合照,照片里的她才15岁,穿着不合身的训练服,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胡教练正用手比划着她的划臂角度,背景里的泳池水蓝得像块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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