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故事志 故事杂记：近视眼的奇遇

近视眼的奇遇

大明朝万历年间，应天府城郊的梧桐镇出了个奇人——孙半瞎。此人本名孙有福，只因天生近视，离了三尺瞧不清人脸，五尺外人畜不分，走路常撞树桩、跌进阴沟，故而得了这么个诨号。镇民们闲来无事，总爱拿他打趣，却不知这双"瞎眼"，竟闹出了桩令人笑掉大牙的荒唐事。

这日晌午，孙半瞎揣着母亲塞给他的二十文铜钱，眯着眼摸进镇子。他原是要去布庄扯块新布做衣裳，可刚走到十字街口，忽听得"咚锵咚锵"锣鼓震天。孙半瞎揉了揉眼睛，只见前方人头攒动，彩旗飘飘，恍惚瞧见一顶八抬大轿在人群里晃晃悠悠。他心中一喜，心道莫不是哪家小姐抛绣球招婿？早听说隔壁镇子有这等热闹，今日可算开了眼！

孙半瞎哪里肯错过，当即踮着脚往前挤。他挤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蹭到前排，刚抬头，便见轿帘一掀，一抹红影闪过。孙半瞎激动得手直哆嗦，也不管看清没看清，张开双臂就往上扑。只听"哎哟"一声惨叫，他竟将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撞翻在地，竹签子扎得老汉屁股开花，红彤彤的山楂滚得满地都是。

"你个天杀的！"老汉捂着屁股跳起来，"我招你惹你了？"孙半瞎却浑然不觉，仍仰着脖子傻笑："小姐莫怕，小生这就接绣球！"周围人笑作一团，有人指着他喊："孙半瞎，那是李屠户家娶媳妇，新娘子在轿子里呢！"孙半瞎这才如梦初醒，臊得满脸通红，连滚带爬地逃出人群。

经此一遭，孙半瞎本想打道回府，可肚子偏偏不争气地"咕噜"叫了起来。他摸了摸口袋，想起镇东头新开的"快活楼"酒楼，听说招牌烧鸡外酥里嫩，咬一口能香到脚后跟。孙半瞎咽了咽口水，顺着记忆中的方向摸去。

谁知走到半路，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孙半瞎慌了神，撒腿就跑，见路边有个黑影，想也不想就钻了进去。待站稳脚跟，他才发现自己进了间破庙。庙里霉味刺鼻，供桌上摆着尊歪歪扭扭的泥像，孙半瞎凑近一瞧，泥像青面獠牙，头顶还长着犄角，吓得他"妈呀"一声后退三步："这哪家小姐生得这般吓人！"

正说着，庙外传来脚步声。孙半瞎以为是追来的路人，急中生智，"噗通"一声跪在泥像前，扯着嗓子喊道："观音大士救命！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今日冲撞了您老人家，求您大发慈悲！"话音刚落，门外走进个醉醺醺的货郎，手里还拎着半壶酒。

货郎见孙半瞎对着牛头马面的泥像磕头，笑得直不起腰："我说孙兄弟，你拜错菩萨了！这是城隍庙的镇妖像，专门抓恶鬼的！"孙半瞎抬头一看，脸比煮熟的螃蟹还红，结结巴巴道："这...这不是观音大士？"货郎笑得把酒壶都摔了，捂着肚子说："观音大士长这模样，玉帝老儿早被吓退位了！"

雨停后，孙半瞎灰溜溜地出了庙门。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发誓一定要吃到烧鸡。好不容易摸到"快活楼"，却见门口围满了人，掌柜的正扯着嗓子喊："各位乡亲，今日酒楼歇业，县太爷包场宴请贵宾！"孙半瞎急得直跺脚，突然瞥见街角蹲着个乞丐，手里捧着半只烧鸡啃得正香。

孙半瞎眼睛一亮，蹑手蹑脚摸过去，压低声音道："这位兄台，能否分小生一口？"乞丐抬头，满脸油污，孙半瞎却没看清，只当是个落魄书生。乞丐翻了个白眼，把鸡骨头一扔："滚！"孙半瞎以为对方客气，笑嘻嘻地捡起骨头就啃，啃了半天没肉，还把牙硌得生疼，这才发现啃的是块石头！

天色渐晚，孙半瞎垂头丧气往家走。路过镇西的乱葬岗时，突然听见草丛里传来"簌簌"声。他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跑，却一头撞进个草垛里。等他哆哆嗦嗦爬出来，竟看见草丛里钻出个白乎乎的东西，披头散发，正朝他飘来。

"鬼啊！"孙半瞎惨叫一声，抓起地上的石头就砸。那"女鬼"被砸得"哎哟"一声，孙半瞎这才看清，原来是隔壁王寡妇晾在竹竿上的白布被风吹落，正巧裹在路过的李瘸子身上。李瘸子气得拄着拐杖追了他三条街，边追边骂："孙半瞎！我招你惹你了？"

等孙半瞎连滚带爬跑回家，天都黑透了。他浑身泥水，鼻青脸肿，兜里的二十文铜钱也不知丢哪儿去了。母亲见他这幅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让人打了？"孙半瞎哭丧着脸："娘，我今日遇见观音大士、恶鬼、女鬼，还被县太爷抢了烧鸡..."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孙半瞎开门一看，竟是"快活楼"的伙计，怀里抱着只油汪汪的烧鸡："孙爷，掌柜的说您今日在门口喊了半天，特让小的送只烧鸡赔罪！"孙半瞎两眼放光，一把夺过烧鸡，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说："早知道，我该在门口多喊两声！"

此事很快传遍梧桐镇，镇民们见了孙半瞎就笑："哟，这不是敢骂牛头马面，敢砸女鬼的孙大侠吗？"孙半瞎也不恼，摸摸后脑勺憨笑："瞎有瞎的妙，要不是我看不清，哪能吃到免费烧鸡？"

从那以后，孙半瞎反倒成了镇子里的"活宝"。哪家办喜事要添乐子，都爱请他去。他也不推辞，专挑人多的地方犯迷糊，不是把新郎官认成媒婆，就是把喜糖塞进人家小孩的衣领里。日子一长，大家反倒觉得，有这么个糊涂虫在，镇子都比以前热闹了三分。

而孙半瞎呢，照旧揣着他的"瞎福"，在梧桐镇闹出一桩桩啼笑皆非的趣事。每当有人问起他的奇遇，他就晃着脑袋说："别看我眼睛不好使，这世上好玩的事儿，可比你们看得清楚多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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