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王宫内的鎏金铜灯刚添过第三盏灯油,殿内的商税账簿还摊在案上,西域诸国的使者正为南道商路的分成争执不休。于阗王的玉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手指点着账册上的朱砂数字:“莎车既已归附黄巾军,原属他们的一成商税理当由诸国均分,于阗地处南道中枢,理应多占三成。”
“凭什么?” 姑墨使者猛地拍案,腰间的银刀鞘撞得案几震颤,“去年护送商队时,我姑墨折损了五十名护卫,这税银该优先补偿我们!”
疏勒王阿合马端着葡萄酿的手顿在半空,他看着殿内吵嚷的众人,鬓角的白发在灯影里微微颤动。自乌垒城被围的消息传来,这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盟友就没安生过,人人都在盘算着如何在乱世中保全自己的利益。
“都静一静。” 阿合马将酒杯重重放在案上,青铜酒樽与玛瑙桌面碰撞的脆响压过了喧哗,“乌垒城尚未陷落,诸位就急着分莎车的商税,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
于阗王冷笑一声,玉算盘收进袖中:“阿合马王何必自欺欺人?白霸那点兵力,挡得住黄巾军的火药包吗?我们早作打算,总好过城破后任人宰割。”
他的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浑身是血的传讯兵撞开殿门,手中高举着一卷染血的羊皮,声音嘶哑如破锣:“报 —— 乌垒城破!白霸战死!黄巾军已在城头悬挂龟兹王首级!”
“哐当” 一声,于阗王的玉算盘掉在地上,算珠滚得满殿都是。姑墨使者按在刀柄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殿内瞬间死寂,只有传讯兵粗重的喘息声,混着窗外呜咽的风声,像无数冤魂在哭泣。
“你说什么?” 阿合马猛地站起,腰间的玉带扣崩开,玉片散落一地。他冲到传讯兵面前,一把夺过血卷 —— 那是白霸亲笔绘制的乌垒布防图,此刻已被鲜血浸透,图上的粮仓位置还留着火烧的焦痕。
“黄巾军…… 黄巾军用鼓声作饵,莎车兵从内部纵火,乌垒城寅时三刻破的城。” 传讯兵咳着血沫,每说一个字都牵动胸前的箭伤,“白霸王率亲卫突围时,被黄巾军将领张辽一枪挑于马下,首级…… 首级现在就挂在城门上。”
于阗王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金柱上。他想起三个月前,白霸还在宴会上拍着胸脯保证,乌垒城防固若金汤,说就算黄巾军有通天本事,也至少能守半年。可如今,不过短短数日,曾经不可一世的龟兹王就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黄巾军竟如此凶猛?” 于阗王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突然抓起案上的商税账册,狠狠摔在地上,“分什么税银!保住性命要紧!”
“坐下!” 阿合马突然怒吼,声音震得铜灯摇晃。他扯开衣襟,露出左胸纵横交错的伤疤 —— 那是十年前与北匈奴厮杀时留下的,最深的一道从锁骨延伸到腰腹,至今仍能看到狰狞的肉棱。
“诸位请看!” 阿合马指着自己的伤疤,声音因激动而嘶哑,“这是匈奴人给的,当年若不是诸国联手,疏勒早已成了草原狼的食盆!如今匈奴伤疤未愈,黄巾军又至,他们用火药炸塌城墙,用商税引诱莎车背叛,这哪里是要通商?分明是要吞并整个西域!”
他突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 “咚” 的闷响:“阿合马愿让出疏勒三成商税,只求诸国摒弃前嫌,共抗黄巾军!若此战能胜,疏勒分文不取;若战败,我阿合马愿第一个献上首级,绝不让诸位独自受难!”
“王上!” 疏勒大臣们纷纷跪倒,殿内的哭声响成一片。
于阗王看着阿合马鬓角的白发,想起当年匈奴入侵时,正是疏勒王率部死守要道,才保住了于阗的玉石矿。他猛地攥紧拳头,玉算盘的算珠在掌心硌出红痕:“于阗愿出两万弓兵!我于阗的牛角弓,能射穿黄巾军的铁甲!”
姑墨使者也拔刀出鞘,刀尖指着殿外:“姑墨的三千重骑兵虽不及匈奴精锐,却也能冲垮黄巾军的步兵阵!”
“尉犁愿出五千骆驼兵!”
“精绝愿献五百匹良马!”
殿内的气氛瞬间逆转,刚才还为商税争执不休的诸国使者,此刻纷纷拍案而起,血书盟誓的声音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落下。阿合马看着眼前的景象,眼角的皱纹里滚下两行热泪,他知道,这是西域诸国最后的机会了。
七日后,疏勒城外的轮台平原上,七万联军如潮水般集结。于阗的弓兵列成三排,牛角弓在阳光下泛着青黑色的光泽,箭囊里的白羽箭密密麻麻,像一片即将起飞的鸟群。姑墨的重骑兵披着双层铁甲,战马的蹄子裹着厚毡,踩在草地上悄无声息,只有甲叶碰撞的脆响透着肃杀。
阿合马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整齐的军阵,手中高举着那卷染血的乌垒布防图:“诸位请看!这就是白霸的下场!黄巾军攻破乌垒后,下一个就是疏勒,再下一个,就是你们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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