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曾瑶掌心的碎玉,喉咙里的棉絮被冷汗浸透。
她的指尖在幽光里发颤,像片落在冰面上的雪。
窗外那团金光坠得更近了,我听见碎玉相碰的轻响从她掌心传来,和上周三矿山密室里的声音叠在一起——那天我对着她发过誓,她替我记着。
"公子醒了?"曾瑶转头时,月光突然被金光撕开道裂缝。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琥珀色里的暗涌翻涌成潮,"你睡了三个时辰。"
我撑着草席坐起来,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
那团金光在半空凝成人形,白袍宽袖,须眉皆白,像块被月光浸透的玉。
他的脚悬在离地面三寸的地方,衣摆却纹丝不动,"陆尘,破坏命轮循环的滋味如何?"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知识洞察眼在眼底灼烧,我强行压下使用的冲动——上回用它,西装男人说这是天道的镣铐。
可此刻,我需要知道这个自称"守序者"的东西,究竟是哪路神仙。
"你搅乱了三十三重天的因果线。"他抬手,碎玉突然从曾瑶掌心飞起,在他指间旋转,"本该轮回的怨魂卡在忘川,该陨落的将星悬在天际。
你以为杀了个镜像就破了局?"
曾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她的手凉得像块玉,指腹的薄茧蹭过我腕上的旧疤——那是矿山塌方时,她用身体替我挡碎石留下的。"公子,"她轻声说,"他身上有碎玉的气。"
守序者的目光扫过我们交握的手,"所以我给你个机会。
三日内破解三问之谜,保留自由意志;否则......"他屈指一弹,碎玉砸在我脚边,裂成更细的纹路,"灰飞烟灭。"
第一问来得比我想象中快。
守序者的袖中飘出团黑雾,在我眼前凝成镜面。
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张了张嘴:"你为何而来?"
我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
穿越那天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暴雨夜的跑车,撞向山体的瞬间,意识被扯进这具被欺辱的躯体。
可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五胡乱华?
镜中倒影的瞳孔突然变成血红色,"说!"
"我不知为何而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块被磨得锋利的石片,"但我知道为何不走。"
曾瑶的手在我腕上轻轻掐了下。
这是只有我们懂的暗号——她在提醒我,上周三矿山密室里的誓言。"因为有人要护,"我对着镜子笑,"有债要讨,有乱世要掀个底朝天。"
镜面轰然碎裂。守序者的眉毛动了动,"第二问,去梦境村庄。"
再睁眼时,我站在青石板路上。
村口的老槐树挂着白幡,我救过的张老汉蹲在树下,往地上摔酒碗:"陆尘!
我儿子就是跟你去矿山才摔死的!"
我救过的李娘子抱着襁褓冲过来,眼泪糊了半张脸:"我女儿发烧那天,你说'明日必晴',结果下了三天暴雨!
她烧出肺炎了!"
我后退半步,踩碎片带血的布——那是上个月救被马匪劫走的孩童时,曾瑶替我包扎伤口的帕子。
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我突然笑了。
"张老汉,你儿子是矿场监工贪墨木料,支柱断裂才塌的。"我弯腰捡起酒碗碎片,"我后来砸了那监工的腿,赔了你二十亩良田。"
"李娘子,"我指向她襁褓,"你女儿现在在我医馆喝着参汤,前儿我还见她抓着曾瑶的发带笑。"
白幡突然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老槐树的影子里伸出无数只手,要抓我的脚踝。
我反手攥住最近的手腕——那是个面生的妇人,指甲缝里沾着黑泥,"你是谁?
我没救过你。"
她的脸瞬间扭曲成青灰色,"我是被你破坏轮回的怨魂!"
"那就更简单了。"我扯着她的手腕往怀里带,"既然是怨魂,该去的是酆都,不是在这演苦情戏。"
幻境开始崩解。
老槐树化作黑雾,李娘子的襁褓里掉出团灰影,张老汉的酒碗碎成星子。
我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听见守序者的声音在头顶炸响:"第三问,由曾瑶答。"
曾瑶不知何时站在我身侧。
她的发梢沾着幻境里的雾气,却笑得很轻,"问吧。"
守序者的投影突然凝实了些。
他袖中飘出卷泛着血光的书,"你愿为他付出什么?"
曾瑶没看我。
她从腰间抽出那把跟着我们走了百八十里的匕首——刃口还留着上次挡刺客的缺口。
我想喊她,喉咙却像被人攥住了。
刀刃划过她手腕的瞬间,我闻到铁锈味。
不是血,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
她腕间飘出根银丝,细得像月光,却亮得刺眼。
银丝钻进我心口时,我听见守序者倒吸冷气的声音:"你竟敢改写生死簿!"
曾瑶的脸白得像纸。
她晃了晃,我赶紧扶住她。
她却笑着把匕首塞回我手里,"公子,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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