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曾瑶掐得太阳穴发疼醒过来的。
眼皮重得像压了块磨盘,迷迷糊糊间先触到她指尖的凉——沾着血的凉,顺着人中往额角渗,混着洞底阴湿的潮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等勉强撑开眼,首先撞进视线的是她沾着血点的下巴,尖得像把淬了毒的刀。
再往上,她眼尾发红,睫毛上挂着没擦净的血珠,见我动了动,那对总像浸在月光里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公子醒了?"
她声音发颤,尾音像被风吹散的蛛丝。
我想应她,喉咙却干得冒烟,一偏头看见李威的尸体。
他胸口插着曾瑶的匕首,刀刃没入大半,只留雕花的象牙柄露在外头,血顺着刀柄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个暗红的小水洼。
他眼睛还睁着,瞳孔散得像被踩碎的墨玉,刀疤从左脸扯到右耳,此刻扭曲成条狰狞的蛇。
"碎玉。"我哑着嗓子摸向心口。
曾瑶立刻握住我的手按在衣襟上。
隔着布料能摸到那枚玉坠,还带着刚才炸蓝光时的余温,像块烧红的炭。
羊皮卷也在,藏在碎玉底下,边角磨得毛糙,沾着李威的血——刚才他扑过来时,应该是想先抢这个。
洞外突然传来甲叶碰撞的脆响,像有人用铁锥一下下凿在神经上。
曾瑶的手指在我手背上收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代郡守军,领头的是张胡子,赵元的人。"
我喉咙发紧。
前十分钟的记忆还没回来,只记得李威摸向箭簇时,碎玉突然发烫,再睁眼就是现在。
但赵元醒了——这个消息像根冰锥扎进后颈。
三天前他还在病榻上咳血,说什么"地脉钥匙在刘渊的玉里",现在倒好,转眼就能指认我?
"要跑吗?"曾瑶的匕首已经拔出来了,在李威衣襟上擦血的动作太用力,布料被刀尖挑出道口子。
她发尾沾着血,一缕贴在颈侧,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像条随时会咬人的红蛇。
我盯着洞外晃动的火把光。
影子在洞壁上扭曲成奇形怪状的野兽,张胡子的嗓门又响起来:"陆尘!
赵将军说了,地脉钥匙关乎代郡生死,你若识相就交出来!"
交出来?
我摸了摸碎玉,想起李威临死前,用洞察眼看他时闪过的片段——"玉在,地脉在,刘渊的诅咒......"诅咒两个字像块滚水浇过的炭,在记忆里滋滋作响。
赵元要这玉,真的是为了地脉?
还是......
"跑什么。"我撑着石壁站起来,膝盖有点发软。
曾瑶立刻扶住我胳膊,她的手劲大得反常,像根铁箍。
我冲她笑,发现自己嘴角在抽:"来的是客,总得请人家喝杯茶。"
话是这么说,手却抖得厉害。
我攥紧碎玉,蓝光顺着指缝渗出来,在地上投出个蓝莹莹的圈。
曾瑶低头看了眼那光,睫毛颤了颤,突然把匕首塞进我手里:"我挡在你前面。"
洞外的脚步声停在洞口。
火把光"刷"地照进来,张胡子的脸先露出来——络腮胡上沾着酒渍,甲胄没系严,露出底下绣金线的中衣,一看就是刚从酒肆被拎过来的。
他身后跟着七个兵,刀出鞘,矛头对准我们。
"陆公子。"张胡子眯眼打量我,视线在李威的尸体上顿了顿,"赵将军醒了,说你偷了地脉钥匙。"
"赵元醒得可巧。"我捏着匕首的手心里全是汗,"三天前他还说自己快咽气了,怎么我刚找到刘渊的玉,他就活蹦乱跳了?"
张胡子的喉结动了动。
我盯着他的眼睛——这是洞察眼的副作用,哪怕不用能力,也总习惯性观察微表情。
他眼神闪了闪,往李威尸体那边瞥了瞥:"李威是赵将军的人,怎么死在这儿?"
"他想抢玉。"我松开碎玉,蓝光暗了些,"赵元派来的人,倒先对我下黑手,张统领说,这算什么?"
张胡子的手按上刀柄。
曾瑶立刻往前半步,挡在我和他中间。
她的影子被火把拉得老长,覆在张胡子脚边,像把悬在头顶的刀。
洞外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卷进来股腥气——不是李威的血,是更浓、更腐的味道,像泡在泥里的死人。
"把玉交出来。"张胡子的声音沉了,"否则别怪张某不客气。"
我摸出碎玉。
蓝光"嗡"地炸开,洞壁上的影子全被染成蓝色,张胡子的络腮胡在光里泛着青,像团爬满毒菌的苔藓。
他身后的兵倒退两步,矛头乱晃,有个新兵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这玉,赵元配吗?"我把碎玉举到眼前,玉面映着我的脸,模糊得像团水。
李威说的"诅咒"突然在脑子里炸响,我喉咙发紧,"张统领,你可知刘渊死时,发过什么誓?"
张胡子的额头冒出汗珠。
曾瑶突然拽了拽我袖子,她的手指在抖——不是害怕,是警觉。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洞壁角落的阴影里,有块石头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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