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古镇。
红绡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十二点了。
时隔一千六百年之后的第一次晚餐,时间久一点倒是情有可原。
时杳杳到了还是没撑住,先回惊骨斋中休息去了,只剩下陈情在茶铺中安静的等着。
“嘎吱~”
那个曼妙的身影从容地走进茶铺之中,在陈情的对面缓缓落座。
很默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面对面安安静静的坐着。
茶铺中并非没有“人影”,其实如果非要说的话,现在的香兰茶铺,应该叫做“宛人馆”更合适一些。
三三两两的游魂坐在茶铺最角落的地方,很“懂事”的和那两个人拉开了距离。
“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陈情两只手叠在膝盖上,平静的问道。
红绡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她眼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些模糊安静的魂影,最后落回陈情毫无波澜的脸上,“那要看你想问什么。”
“你是如何找到向华南的,为何没有和我说?”陈情很直白的问道。
该来的问题还是要来的,只不过红绡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找到了不就好了,何必管过程是什么样?”
陈情的目光没有丝毫移动,依旧平静地锁着红绡,“你应该很清楚,过了这么多年,并不是每个人都和前世一样,我们不了解他们。”
“那你了解杳杳吗?”
红绡敲击桌面的指尖彻底停住了。
这是今夜第一次,两个人的目光对峙,这个宛人馆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
陈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陈情,你和我都是一样的,这么多年以来我付出的不比你少一点,你可以为了温潆棠引渡一条条砚潼百姓的冤魂,而我也可以奉祭我的寿命和神性,供给灵棠的运转......在这一点上,我做的一点都不比你少。”
“如今向华南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不管他是以何种方式出现的,但我不会轻易放他走的。”她挺直了背脊,那双媚意横生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直直刺向陈情,毫不退让。
“十年前我就已经找到了杳杳,这期间我和她相遇了许多次,但每一次她的记忆都会被我格式化,”陈情平静的讲述着一个故事,“直到上一次我才确信,杳杳是可以承受这场代价的,她也愿意去承受......”
“你问过她了吗?”红绡冷声打断道。
她清楚的看见陈情的脸色因为自己的这个反问,一点一点阴沉了下来。
“呵,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是你自己在欺骗自己。你既然没有问过杳杳,你又知道她是如何愿意参与你的计划的?”
陈情的脸色在红绡一句句尖锐的逼问下,彻底沉了下去。
茶铺内本就稀薄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压抑得令人窒息。
角落里那些模糊的魂影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威压,瑟瑟发抖地蜷缩得更紧,几乎要融入墙壁的阴影里。
红绡嘴角那抹讽刺的弧度越发明显,像一把匕首,精准地挑开他层层包裹的伪装,露出里面最不堪的软肋。
“你这个自私的家伙!”
最后几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陈情的耳膜。
他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晦暗难明的情绪,有被戳穿谎言的狼狈,有积压千年的痛楚,更有一种近乎暴戾的阴郁在蠢蠢欲动。
门外的风铃无声自动,发出一连串极其轻微的窸窣碰撞,像是无数双无形的手在同时拨弄,却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扼住了声响,只留下令人头皮发麻的余韵。
陈情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而危险。
“怎么,还要动手不成?”红绡摘下墨镜,一双眼睛蓝的浓郁,这是她神力逐渐释放的前兆。
陈情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些:“红绡,我是在提醒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坏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坚持。”
红绡似乎懒得听陈情讲这些大道理,直接起身向着茶铺的二楼走去,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才说道:“你管好你的杳杳就行了,向华南那里不用你操心,不要来妨碍我。”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去。
陈情独自坐在原处,听着红绡的脚步声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上,留下满室冰冷的寂静和角落里那些愈发瑟缩的魂影。
那条玉骨坠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直到许久之后才彻底陷入死寂。
“呵。”
最后由他喉咙里挤出来的笑声,听不出来是对红绡还是对自己的讽刺。
......
这几天,陈情和红绡两个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也没有人再提过让时杳杳重新回到前世的这件事。
时杳杳追着两人问了好久,都在刻意避开这件事。
没办法,她只能重新回到市里,继续当自己的上班族,日子似乎又恢复到了遇见陈情之前的样子——无聊、平淡、生活没有任何一点涟漪。
只有自己手中的画笔,勾勒出线条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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