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
袁术躺在刚刚建好的宫室中,看舞者婀娜多姿,听乐师余音绕梁,已经全然没有了刚前往淮南时的不安与彷徨。
身下的床榻设计别出心裁,外面雕刻着奇花异草,内部则是中空,可以往里面放上炭火,再于上面铺上一层轻柔的丝绸,即便如今是冬日,却依旧可以感受到温暖,沁人心脾。
袁术懒洋洋的趴在榻上,让侍女给自己捶背捏肩,懒洋洋的听着下方韩胤的汇报。
“仲山派使者来了?”
“正是。”
“他是要做什么呢?”
“买土。”
“买土?”
袁术依然闭着眼睛,不过还是往韩胤这边偏了偏脸:“这土不到处都是,他来找我买土做什么?”
“回后将军,这是刘仲山的书信,后将军要看看吧?”
“读给我听便是。”
韩胤拆开信件,高声朗读起刘邈写给袁术的书信——
【有着太阳一样光辉的后将军啊!您近来可好?我时常担心您的身体,总是惶惶不安,所以在每日吃饭睡觉前都要为您祷告,想让您的烦恼离您远去,让您成为一个没有烦恼的君子啊!】
完全没有什么营养的开头问候,却让袁术嘴角一翘。
【之前我与后将军之间有些误会,好在因为我的兄长韩胤为我洗刷冤屈,这才让我敢给您写信,表达我的心意和对后将军您的敬重,而不是在不恰当的时机激怒您。毕竟您误会我是小事,但若是让您生气导致气血不顺,那可就是我刘邈的大罪了!】
【实不相瞒,我来到江东后,一直都在后悔,后悔为什么不能留在您的身边聆听您的教诲。江东这里,完全就是不毛之地,食物放在外面很快就会腐坏,衣物挂在墙上很快就会发霉,这或许都是因为您这颗太阳没有照耀在这里的缘故啊!】
【但是一想到我是为您守卫边境,不让袁绍麾下的周昕从江东出兵骚扰,我便有了坚定的信心,决定留在这里,为您守卫疆土,期待有朝一日您能够来到您忠诚的江东!】
【不过正如我前面所言,江东不过是一片不毛之地,我所居住的秣陵甚至都没有墙壁抵御自己的寒冷,没有屋顶遮挡天上得到雨水,我不敢想象尊贵的您怎么能够住在这样的地方,所以便决定为您修缮宫室,只是江东的沙土不适合筑造城池,不知道我能否用黄金来购买您的沙石呢?如果您能够同意的话,那我刘邈这辈子恐怕也就没什么遗憾的了!】
【落款——袁氏门生、后将军侄女婿、扬州牧、征东将军、最忠诚的刘邈,刘仲山……】
韩胤读完,不由自主的将信件拿远了些。
仲山!过了!真的过了!!!
不就一点土吗,至于吗?
韩胤摇着头,看向袁术,只见本来闭目养神,正在享受按摩的袁术已经张开一对眼睛,瞪的好像灯笼一样久久不语……
半晌,袁术才从这份后劲极大的信件中缓和过来,起身披上了衣物,朝韩胤招招手,要韩胤来到自己面前。
“韩卿觉得……仲山这信写的怎么样?”
“这……”
韩胤虽然觉得刘邈这封信写的实在过分,不过一想到刘邈的救命之恩,还是努力为刘邈找补。
终于,韩胤发现了细节!
他指着绢书上的几点污渍向袁术展示——
“仲山写这封信的时候,必然是情不自已,潸然泪下!不信后将军你看这里的痕迹,隐约却是仲山的泪痕啊!”
韩胤将绢书放在自己面前细细端详,可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那些“泪滴”上,怎么还有股牛肉香气?
难不成仲山是边吃牛肉边给后将军写信的吗?
不会吧,应该不会吧……
袁术此时似笑非笑,看着韩胤:“韩卿真的认为仲山对我的忠诚,已经超过伍子胥对阖闾的忠诚了吗?”
“这……”
韩胤终于落下阵来,只能实话实说——
“仲山对后将军想必还是忠诚的,只是这信写的,却真的有点大忠似奸的感觉。凡是真正有智慧的人,想必都不会这么写书信的。”
“那秣陵臣也去过,虽然风景绝佳,但物产不丰,也确实如仲山说的一样没有诚意,多少有些逼仄,远不能和舒县媲美,更不要说寿春、琅琊这样的城邑了。”
“臣猜测,仲山应该是忍受不了江东恶劣的环境,想要为自己修缮能够享福的庄园庭院,这才写信,求助于后将军!”
这次韩胤说的却是肺腑之言。
刘邈能写出那样令人作呕的书信,明显不是聪明人,弄巧成拙。
但是刘邈想要修筑城邑的事情却是真的,联想到秣陵那逼仄的建筑,韩胤便猜测刘邈多半是为了自己享福,这才前无古人的想出了“买土”这样奢侈的事情!
袁术在听到韩胤的猜测后,立即露出笑脸:“看来我与韩卿当真是心意相通!”
“不错,吾也以为,仲山的本意必然就是这样!倒是难为他写出这样的书信来给我了!”
韩胤连忙问道:“那后将军要卖给仲山沙土吗?”
“哼!”
袁术冷哼一声,显然有些生气。
就在韩胤以为此事肯定无疾而终的时候,袁术却勃然大怒道:“仲山当我是什么人了?区区一些不值钱的沙土,要多少有多少!为什么还要用“买”字一说?若是传出去,被那婢生子和阉宦之后嘲讽我小气到连些泥沙都不愿予人,那我袁公路还有何脸面存活于世?”
“韩卿自己运些沙土前往江东!不要他仲山什么金银!一分一毫都不要!”
“正好现在寿春的宫室也基本建好,就一并将那些匠人赠予仲山,让他好好给自己修缮一间大屋子!”
“诺!”
韩胤领命而去,并向长史杨弘讨要工匠,没想到却让杨弘震怒:
“沙石自然不值钱!但若是将泥沙运往江东去,那这泥沙可就值钱了!这一路上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民力运力才能够将这些沙石运往江东!如今马上就要春耕,忽然征召百姓,恐怕会有大乱啊!”
韩胤一时也拿不准主意,只得再次去寻袁术,结果就是被袁术骂了出去。
“我不过是帮仲山修建一座屋子,难道还能把淮南给修穷了不成?”
“尽早给仲山送去!我最见不得自己享福,别人受苦,一定要让仲山感受到袁氏的温暖啊!”
所以……
当刘邈看着韩胤真的运来成船成船的红泥以及一个个技艺精湛的匠人时,也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谁说这袁术坏了?这袁术简直太好了!
不枉自己连续吃了好几天牛肉才写出来的信!袁术他老人家有东西是真给啊!
对了……貌似就连刘邈吃的牛肉,都是袁术上次送来的耕牛。
刘邈语无伦次的握住韩胤的手:“后将军的恩情,让我刘邈究竟怎样偿还啊!”
刘邈还拉着韩胤来到已经开始动工的秣陵城主体处,指着这一片空旷之地对韩胤说道:“我已经决定,将此处的秣陵改为后将军的名讳,称作袁邑或者公路,您觉得这可行吗?”
韩胤额头处有汗滴滑落:“修改地名,往往是天子遇见什么祥瑞后才进行赐名,仲山怎么能够如此随意呢?”
刘邈这才“后知后觉”,一拍自己的脑袋:“确实是我唐突了!”
“不过……”
刘邈的呢喃自韩胤耳旁响起:“兄长还记得我之前是怎么和兄长说的吗?”
“后将军,是有天命在身的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提前行使自己的职权呢?”
“尤其是我听闻秣陵本名金陵。只是秦始皇东游时,有术士言辞凿凿曰“此地有天子气”,于是他就把圆尖的山头给凿成平地,把连绵的山脉给掘成两断,把长江淮水掘开,让其相连。并且将金陵之名改为秣陵,流传至今。”
“现在后将军身上有天命,此处又有天子气,这难道不是命中注定的吗?既然如此,后将军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韩胤还是推辞不敢,不过等一回到寿春,立即就将这件事告诉袁术。
袁术听后,既有些怦然心动,又有些害怕刘邈阿谀之心太重,真的将“秣陵”改为“袁邑”、“公路”,给自己招来祸患。
于是袁术选择折中——
“修改地名这样的事,从原则上来说不是我能去做的。但是“秣陵”之名毕竟是暴君嬴政所命名的,我袁术作为汉室的忠臣,怎么能够让这样的名字存在呢?所以我袁术还是遵循上古时期的礼仪,恢复它本来的名号吧!”
袁邑、公路都太过嚣张。
但修改地名,毕竟是天子的权柄,袁氏实在是很难把握住自己,让自己不去擦这个边。
而刘邈在接到袁术的诏书后,立即敲锣打鼓,公告四方——
“后将军颁布诏令,将秣陵改做金陵,往后公文书信中不可出错!”
刘邈再三强调——
“这是英明神武的后将军袁术做的事情,和我刘邈是真的没有关系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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