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邈抵达渡口,还专门派人前往邀请刘繇:“可要共同扎营?”
刘邈已经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胸膛展开,只等着对方赶紧狠狠捅自己一枪,好完成自己的碰瓷大业!
不过刘繇一方显然极为警觉,还以为是刘邈想要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完全拒绝了刘邈的好意,反而绕路前往东面扎营。
“真是,给你们机会你们不中用啊!”
刘邈见对方没胆子进攻,也是有些失望。
“先立营再说。”
派遣士卒前往远处树木茂盛处劈砍纸条,往四个方位各自立下一根粗壮的辕木,再以细枝当做篱笆,十分简易的做出一个不堪大用的营地,刘邈就命士卒立即生火做饭。
“仲山,这营……是不是简陋了些?”
哪怕是不通军事的陈瑀也看出这大营的脆弱。
那细小的树枝别说抵御箭矢,就是个有力气的壮汉冲撞过来都有可能在上面开个大洞,更别说营地内什么箭楼高塔、深沟壁垒完全没有踪迹,就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毫无强军风采。
刘邈瞅着东面:“公玮,你知道此战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防守?”
“是逃命!”
刘邈极为清楚自己的作战目的以及需要达成的战略。
“公玮,你说逃命最重要的是什么?”
陈瑀犹豫道:“跑的快?”
“对喽!”
周泰此时已经将一碗煮好的稻米端到刘邈面前,上面只有几根酱菜外加一块齁咸的熏肉。
“养精蓄锐、轻装简行才是正道!这会将士卒累个半死,今晚刘繇真攻过来怎么办?”
陈瑀本来还不自然的扭动着身子,对身上甲胄的沉重有些不适应,可在听到刘邈的话后顿时坐直身子:“仲山是说,他们今晚就会袭营?”
“废话。”
这次甚至连箸都没有带,刘邈手中也只有两根极细的木枝当做餐具,狼吞虎咽的将陶碗中的稻米快速吃干净。
“嗝,真是半点滋味没有,光剩个咸味了!难怪袁术老是要吵着喝蜜水,我现在也巴不得有一碗蜜水放在眼前喝下去!”
刘邈此时突然想到,后世之人动辄就说什么食物本来的味道才是好味道……
他娘的,真要是没了香料、调料,只吃这口味寡淡的东西,刘邈就不信他们能受的了!
“仲山怎么还突然发脾气了?”
陈瑀也开始吃饭,不过相比于刘邈,他的吃相毫无疑问要斯文不少,还有功夫细嚼慢咽。
“仲山可知道,我还吃过更差的东西?”
陈瑀显然又想到当时离开淮南投奔袁术时,在船上吃的那口腌鱼。
“也不知当日载我的那位船家如何?是否还在淮河上以渡船为生?他的妻子可都安好吗?他船舱中的腌鱼是否都已经吃完了呢?”
陈瑀看向天边的落日:“仲山与袁术角力,在刘繇身边冒险,难道不就是为了让百姓不再困顿,不再饥寒交迫吗?”
“只要想到这些,仲山的内心应该就会感到平静了吧?”
“哦。”
刘邈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然后看向陈瑀碗中的那块熏肉:“哪来这么多大道理?你们文人就这么爱无病呻吟?我现在就想喝碗蜜水,你怎么还扯上这些了?这肉你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陈瑀还没说话,就见到刘邈将那两根木枝用的和手指一样伸入自己碗中,轻松夹走了那块熏肉,迅速放入嘴中嚼了几下便一哽脖子咽了下去!
“仲山,你……”
“睡觉!!!”
刘邈跑的飞快,将军令传达下去——
“今夜全军只能休息两个时辰!不得卸甲!枕戈待旦,以迎敌军!”
“喏!”
——————
东面。
刘繇等人来到此处后,并未安营扎寨,而是就在原地等候。
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众人察觉到地面一阵颤动,这才纷纷起身朝着远方望去。
东面本就昏暗模糊的天地交接处,骤然升腾起一片黑雾,由远到近,朝着太阳泯灭的方向追逐,每往前一些,这世间的黑暗也就又浓厚一些。
“大军来了!”
许贡无不自得道:“吴郡精锐尽数在此!那刘邈必然逃脱不得!”
刘繇及身后将领也朝远方眺望,打量着这些个士卒。
最先到达的是骑兵部队,大概有五百之众。
这些骑兵头戴由一排长甲片编围而成的玄铁胄,上方还有赤红的羽毛当做装饰,身披铁甲,腰上围了一圈髀裈,俨然是一副标准汉军铁骑的装扮!除了身下的战马明显要瘦小一些之外,与边境骑兵精锐毫无区别!
能在吴郡这样的江南之地凑出这样一支规模的骑兵,许贡显然也是下了血本,难怪他会洋洋得意!
之后来的,是不过百余名的步卒。
这些步卒与常规士卒不同,非但没有着甲,甚至还每人都拉着一辆小车,看上去好似运输粮草的民夫。
不过众人都知道,这些人并非丝毫没有战斗力的民夫。
恰恰相反。
这些士卒身材壮硕,显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他们车上的也并非粮草辎重,而是珍贵的重甲!
数百精锐骑兵,一百精锐重甲武卒,以及几千名轻装士卒,这样的兵力,便是放到中原去,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战力!
用这样的兵力进攻刘邈,没人相信刘邈能有逃脱的机会!
“全军原地休息!等到卯时便前往刘邈大营!”
张允在战前专门来到刘繇前安顿:“务必一定要杀死刘邈!否则后患无穷!”
“最好也能将其麾下士卒尽数斩杀!尽量不要令其生还!这样等到刘邈死后,就可以说是严白虎杀死了他,不至于引来责骂。”
张允俨然认为刘邈这次必死无疑,所以已经开始考虑安排后面的事情。
“既然刘邈是打着围剿严白虎的旗号来此,那就让他死在严白虎手中好了。如此也能成就刘邈忠臣的美名!顺便也为我们征讨严白虎创造了利好。”
杀死刘邈。
栽赃严白虎。
如此不但能保证人亡政息,还能避免落人口舌。
接下来只要再去征讨严白虎后,便再也不会出现“繇杀邈”这样的记载,转而只会留下一句“邈征白虎,为白虎所杀,扬州刺史繇厚葬邈,为邈报仇。”
既然要赢,就要赢的正义!赢的完全!
刘繇听后却有些不乐意:“刘邈这样的人,还能战死成为忠臣吗?”
“若是刺史想要背负“斩杀同宗”的骂名,那就请便。”
张允处理这样的事情毫无疑问是得心应手,仅仅一句话就让刘繇不敢再辩。
等到许贡麾下兵马修整一夜后,东面朦胧的日光却吝啬的只洒下一点。
厚重的云层从东面缓慢压来,配合身上沉重的战甲与江东潮热的天气,已经让所有人都被汗珠浸透了后背,多了几分焦躁。
“出征!此战,必然大获全胜!”
刘繇、许贡立于中军,往西面的刘邈大营逼近。
张英、太史慈等将各自统领士卒,摆开一字长蛇,浩浩荡荡,峥嵘又崔嵬!
这样的军势,瞬间就被刘邈军的斥候捕捉到,立即往刘邈处汇报。
刘邈昨夜睡的还算踏实,所以精神抖擞!
听到斥候来报,立即兴奋的活动着筋骨:“果然早早就来了!”
陈瑀倒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摇摇欲坠。
不是谁都能在听到明日将会有战事的情况下,还能睡的香甜。
或者说,如陈瑀这样忧心忡忡,才是大部分正常人的心态。
所以在听到斥候已经搜寻到敌军踪迹的时候,陈瑀立即询问:“仲山?能撤了吗?”
“撤什么撤?这个时候若是撤了,不就白来了吗?”
钓鱼之人,哪有说看到鱼的踪迹就大呼小叫,以为自己钓到了鱼,然后慌慌张张回家了的?
至少,也要上去扒下两片鱼鳞,方才好昭告世人不是?
刘邈骑上袁术赠送给自己的“快航”,就这样来到营门前等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邈平时懒得养“快航”,反正这马与自己并不亲近,刘邈好不容易骑上去后却左摇右晃,根本不安稳。
如刘邈所料。
敌方大军来到营门后,并未急着进攻,而是自顾自的布置阵势。
将近万人的士卒就这样被抛洒在偌大的平原上,静静地围住刘邈的营地,好似一万只凶兽潜藏在周围,随时等着上来撕咬刘邈身上的血肉。
刘邈于营门前矗立,非凡不慌,反而在看到刘繇的旗号之后立即大喊:“正礼果然明辨是非!有你这些兵马,区区匪寇,何足挂齿呢?”
“快快与我合营!只要我们兄弟齐心,合兵一处,岂不天下无敌?”
刘邈的喊话是那样的洪亮、真诚,且让人讨厌!
刘繇听后拍马上前,不复昨日温馨:“刘仲山!汝作恶多端!吾今日便来征讨你!”
“倘若你还顾及同宗之情,就立即束手就擒,不要伤了麾下无辜士卒的性命!”
刘邈高声道:“吾何罪之有?”
“汝不敬三老、侵吞田地、横征暴敛,不忠不孝!汝难道以为自己没有罪行吗?”
不敬三老?
若仅仅是普通正直的长者,刘邈巴不得将其供养起来,以安抚百姓。
可若是那种出身世家,一天不干人事,尽想着将官府的财物往自己碗里扒拉的老东西,那敬他们有何用?
至于侵吞田地、横征暴敛……
刘繇确定,他这不是在骂他身后之人吗?
不过刘邈懒得和刘繇掰扯这些,反而对刘繇最后说的话十分感兴趣——
“正礼方才说,我若是愿降,就放我一条生路?”
“好!那我现在愿降!不知正礼是否愿意放我离去呢?”
“……”
堂堂扬州牧。
身为一军主帅。
竟然在两军阵前,堂而皇之的说出自己愿意投降的话来!
要是平时遇见这样的敌人,刘繇等人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可此时许贡等人却是咬牙切齿!
“这刘邈……当真无耻!”
你怎么能降呢?
若是降了,还怎么杀你呢?
汝身为扬州牧、琅琊孝王之后,竟然随随便便就将投降这样的话放在嘴边,请问你的尊严呢?你的脸面呢?
刘繇也被刘邈的不按常理出牌弄的脑海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做什么。导致身边的士卒也都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
本来大家对突然以下犯上进攻刘邈这个扬州牧心里就有些发憷,如今刘邈又说出了这样的话,但凡还将自己当做大汉将士的兵卒都有些迷茫,不知道此战目的究竟是为何。
本来纪律严明的大军出现了阵阵骚动,士气也在闷热中肉眼可见的下降一大截。
大义二字,已经是在不知不觉中朝着刘邈偏移。
“与他废什么话!”
还是许贡拍马来到刘繇身边:“刺史!休要听那刘邈妖言惑众!”
刘繇此时却迟疑:“可……他说他愿降。”
愿降?
愿降,就更该杀!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许贡知道,自己又不是真的要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他想做的,仅仅是保全自己!
而张允、许昭那些吴郡士族想做的,也仅仅是保全他们的土地!保全他们的家产!
刘邈降不降,对他们而言一点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必须要刘邈死!
许贡拉着刘繇的衣袖:“难道刺史不想要为江东那些惨死的百姓讨个公道吗?”
刘繇还在迟疑。
许贡焦急道:“刺史糊涂啊!那刘邈投降之言不过是一时托词!你难道以为他真的会束手就擒吗?不信的话,你让他往前百步,来到大军阵前,你看他敢吗?”
刘繇深吸一口气。
“刘邈或许真的作恶多端,但眼下他既然愿降,不用作战,这对于士卒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刘繇接下来,竟然真的朝着刘邈的方向大喊起来——
“仲山,你若真的愿意投降,不妨往前走百步,以证诚心!”
此言一出,左右将士更是大骇!
这到底是打仗呢,还是过家家呢?
许贡、张允也都焦急,生怕不能趁着这个机会杀死刘邈!
两人只能是在心里安慰自己——
“刘邈没有那么傻,怎么可能再往前百步?”
再往前百步,刘邈就到了弓箭手的射程,他怎么敢拿自己的性命当做赌注?
可这时,忽然有士卒发出惊呼!
因为听了刘繇喊话的刘邈,竟然真的动了!
一身青葱毛色的快航,就这样被刘邈驱使,驮着刘邈缓缓朝前走去!
虽一人独行,却似有千军万马!
刘邈,竟然真的按照刘繇之言,往前生生走了一百步,走到了敌军阵前!
刘邈抬头看着刘繇的旗帜,再次反客为主大笑道:“我已来此!正礼难道还不过来迎接我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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