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邈见两人都是一种便秘了好几天的表情,就知道两人大概是明白自己被忽悠了。
人家许贡拼死抵抗,是因为不想丢掉吴郡太守的位置。
人家张允、许昭各出奇谋,是因为不想要刘邈打破江东本来的格局,破坏原有的生态环境。
但你刘繇和太史慈是为了啥?难不成还真想要“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不成?
“既然是来赴宴,跪着是怎么回事?”
刘邈左右两边各有空的桌案,分别靠近太史慈之母与刘繇子刘基。
两人对视一眼,都又都不敢上前。
“不过罪臣,何敢如此?”
“呵。”
刘邈询问旁边的太史慈老母:“您在子义犯错之后,有和他断绝过关系,要置他于死地吗?”
太史慈老母大为惊恐:“身为父母,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呢?”
刘邈又问刘繇子刘基:“平时你的父亲惩戒你们时,难道会与你们断绝关系,从此父子不相认吗?”
刘基恭敬回答道:“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刘邈点头,随即看向下方的二人:“既然你们的父母不这样对你们,你们也从未对你们的儿女这样,那为为什么现在到我面前就要寻死觅活呢?”
“都上来,我有话问你们。”
二人这才敢起身,带着不安愧疚坐在刘邈身边。
刘邈首先询问刘繇:“现在族兄难道还认为我是十恶不赦之人吗?”
刘繇惭愧:“吾恨听信许贡、张允之言,这才……唉!”
不过刘繇还略微为自己辩解了一下:“刘扬州为何非要施行三长,而废除三老;施行均田,而废除授田呢?这样岂不让人误会?”
刘邈则笑道:“长者自然值得尊敬。可族兄扪心自问,一旦老人上了岁数,其体魄是不是必然虚弱?其思绪是不是必然固执?这样的人,让他们约束百姓还行,若是让他们去开垦田地,去修缮水利,他们难道可以吗?”
“而且豪族之男,自幼锦衣玉食,没受过什么劳累,受命自然悠久。平民之男,生下来就要躬耕于田亩之间,饥一顿饱一顿,这样的人,往往三四十岁时就已如富贵人家五六十岁般苍老……长久以往,所谓的“三老”尽是世家族人,乡里邻间又怎么可能公平呢?”
刘邈所言并非虚妄。
之前顾雍在选定三长时,也曾统计丹阳各地的三老。
而各地的三老几乎都是豪族出身,要么你是我的亲戚,要么我是你的学生,同气连枝,形同蛛网,触目惊心!
刘邈不否认,其中一些三老还算是德高望重,可以为百姓考虑。
可身为州牧,身为主君,刘邈如何能够将与百姓,与国家生死相关的事情寄托在个人节操上?
所以,这三长制度即便表面上看确实有不敬三老之嫌,与大汉“忠孝”的国策相悖,可却也是必然需要施行的政策。
至于均田,就更简单了……
“两汉四百年,世家豪族侵吞田地不知有多少!怎么我刘邈一分给百姓几十亩永业田,他们就好像要吃人一样,说我刘邈大逆不道?”
世家豪族历代侵占的土地,比大汉所有耕地加起来还要多的多!
而刘邈只是给百姓分上一点点,能够保证他们今后生活的永业田,就要被人骂死不成?
只许富者田连阡陌,而不许贫者无立锥之地?
这样的事情,难道不会让人觉得滑稽可笑吗?
刘繇本就理亏,此时更是无言以对。
太史慈则则是小心翼翼询问:“敢问刘扬州,对待吴郡的百姓,也会如此吗?”
吴郡不同于丹阳。
丹阳郡中多山地,人口又向来稀少,没有大的城邑,所以才可以让刘邈安顿那无数江北流民。
可吴郡却是田野无数,人口户数都要远胜丹阳。几乎已经没有多余的田地让刘邈去开垦。
所以太史慈想问的,与其说是问刘邈会不会将田地分给百姓,更多的还是想问刘邈,会如何对待那些世家大族!
刘邈没想到太史慈有此一问,也是乐了。
“子义如今不问自己的事情,不去担心自己的前途,怎么还为吴郡的人考虑上了?难不成子义是在吴郡娶了媳妇不成?”
太史慈还没有适应刘邈三句话就能往屎尿屁上扯淡的常规操作,所以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还是太史慈之母帮太史慈应了一声“子义尚未娶妻”之后,太史慈这才反应过来。
“刘扬州没有杀死我和刺史,我们的性命已经都在您的手中,为什么还要担心呢?”
太史慈已经帮自己和刘繇一起承认了臣服之意,而刘繇也并未有丝毫反对的神态,显然是默认了此事。
“我之所以询问刘扬州会如何对待吴郡的豪族,是想知道刘扬州会不会因为我们而迁怒无辜之人。”
太史慈担心,刘繇在进驻吴郡之后,就会大开杀戒,寸草不生!
若如此,只怕会让他与刘繇更加的良心难安!
刘邈没有先理会太史慈,而是朝着旁边太史慈的老母赞叹道:“能教导出这样有着仁义之心的孩子,显然都是您的功劳啊。”
随后才对着太史慈不满喃喃道:“子义啊子义,莫非在你的眼中,我刘邈就是土匪不成?”
……
不管太史慈是否这样认为,但吴郡的世家大族们显然是这样认为的。
只要刘邈打过去,又要分他们的地,又要分他们的钱,可不就和土匪一个样子吗?
刘邈又问:“若我真是土匪,目标就是将所有的富人杀死,那陆忠义、顾元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容我呢?”
“即便是三长,也不完全将三老排除在外。倘若真有三老尽职尽责,不便不倚,难道这样的人还当不上三长吗?”
“即便是均田,对世家大族依然有着优惠的政策,可以按照奴婢、耕牛这样的资产多分给他们田地,他们难道不知道吗?”
“我大概猜出张允他们是如何说我,大抵就是一到吴郡,就把他们杀了!全杀了!男的发配为奴,女的贬黜为妓,连家里的鸡蛋黄都给摇散了。如此是也不是?”
太史慈和刘繇尽数沉默,显然是刘繇说出了他们的心中所想。
“那我告诉你,都他娘的是放屁!”
刘邈的一句粗口,再次打碎了两人好不容易在心中竖立起来的贤明形象。
“一帮王八犊子,他们是害怕我刘邈的兵锋吗?扯淡!他们害怕的,是他们和普通百姓沦落到一个起点之后,就再也赶不上别人。”
“即便是我给了他们利好,让他们领先普通百姓十步、百步,他们也依旧不愿意努力蹦跶两下!”
“就像世祖皇帝一样,他以为给这些世家豪族好脸,让他们领先别人,他们就能乖乖的在地上跑了。但其实他们是想直接将这赛道给掀了!这样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再超越他们!”
刘邈忽然嘿嘿一笑。
“但是我偏不!我偏不让他们将这道路给掀了!甚至还要让他们亲眼看着那些个平民百姓将他们超越!”
太史慈、刘繇已经彻底不明白刘邈是什么意思。
刘邈这才说出了对那些世家豪强的处置——
“人,除了张允那几个首恶我肯定不会放过。”
“但其他人,都是士族们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读书人,我杀了他们岂不可惜?”
刘邈对此事早有打算——
“那些人既然富贵了一辈子,想必也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去地里刨食。既然如此,就在江东广设庠校,要他们安心教书。”
两人这才听懂刘邈的话。
竟然是要将这些世家子弟赶去当教书先生?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刘邈是怎么想出来的?
而刘繇更是最先想到什么,当即阻止道:“刘扬州不可如此!”
“为何?”
还问为何?
刘繇焦急道:“这些世家子弟,对刘扬州您必然是恨之入骨,怎么能够让他们去教导百姓呢?”
刘繇本以为自己的话会让刘邈警觉,岂料刘邈听完后半晌不做动静,随即问了句:“就这?”
什么叫就这?
教育,为人之根本!
让这些痛恨刘邈的世家子弟去教导百姓读书,还不得彻底将百姓给带歪,一起痛骂刘邈?
到时候,说不定明明是从刘邈这得了利好,分了田地的百姓也依旧会在这些人的“熏陶”下对刘邈不满,难道刘邈能不在乎?
刘邈坐在原地想了好久,忽然再次一笑。
“正礼,那我问你,甭管他们骂不骂我,百姓识字了没有?”
“识,识了。”
“那不就对了!”
刘邈一拍桌案。
“再说,他们骂我不是应该的吗?要是哪个王八犊子突然把我家的地也突然给收了,甭管这地是怎么来的,那我肯定也他娘的也骂这王八犊子!”
刘邈甚至表示对那些个士人表示理解!
假如自己是个富二代,然后祖上家产一夜之间化为泡影,那别说是皇帝老子,即便是天王老子自己都要骂上两句!
此乃人之常情,难道还要捏住他们的嘴不让他们骂自己不成?
“再说,反正他们又不敢当面骂我不是?”
刘繇小心翼翼询问:“若他们真的当面骂刘扬州呢?”
“废话!那当然是砍了!”
骂我可以,当面骂不行!
看着方才还表示理解的刘邈再次变得骂骂咧咧,刘繇心中升腾起复杂的情绪。
与如今两汉注重“身后名”不同,刘邈在意的,显然是“生前事”。
即便是知道那帮好不容易逃过性命的士族子弟肯定不会感恩,甚至还会痛骂刘邈,刘邈的底线也只是别在身前狂吠就行。
而为的,仅仅是让百姓逐渐开化,摆脱愚昧……
一想到自己曾经和刘邈这样的人为敌,刘繇与太史慈就更加的良心难安……
不过刘繇还是担心:“话虽如此,可常言道:教书育人,国之大计;尊师重道,人之根本。若是这些人教些别的东西……”
“哈???”
刘邈丝毫不给面子的直接笑喷出来。
“就他们那些连研究“之乎者也”都研究不明白的人,能把什么坏东西教给别人?”
不是刘邈看不起那些江东士人。
要把人教坏,总要先教进去些东西吧?
一天天尽研究些三代之治的之乎者也,这样的人即便是去教又能教出来个什么花来?
那帮人充其量也就教个“商汤伐夏,武王伐纣”,连“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样的东西都教不出来,刘邈害怕个什么劲?
而刘邈此时也终于是向着刘繇发出邀请——
“正礼乃是齐悼惠王刘肥之后,又曾被举为孝廉,拜为郎中,不知是否愿意为我统筹此事?”
“我?”
刘繇惊骇之下直接跳了起来:“这怎么行呢?”
“正礼不愿意?”
“并非不愿意,只是,只是……”
刘繇之前都还与刘邈为敌,甚至本身就是那些个江东士人名义上的主君,可现在刘邈竟然要自己去统领这些人……刘繇一时都不知道,刘邈这是在试探自己,还是说真的想将这件大事交给自己!
“正礼害怕什么?我与那些江东士人的矛盾,是土地,是资源,既然我将这些东西分割清楚,那难道还要追着这些人一辈子不放吗?”
刘邈此时已经举起酒杯,逼迫起刘繇:“族兄,难道此事,便真的不能答应我吗?”
刘繇此时已经完全无法跟上刘邈的思路。
不过刘繇知道,这肯定是自己向刘邈,同时也是向那些战死的吴郡士卒唯一赎罪的机会。
更何况……
刘邈都叫自己族兄了!自己难道还能拒绝同为刘氏宗亲的兄弟不成?
刘繇双手举杯,郑重其事:“愿为刘扬州分忧!”
搞定了刘繇,刘邈又再次朝着太史慈举杯——
“子义能在毗陵阻挡朱治、韩当良久,可见也是一员良将!既如此,可愿与我一同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太史慈正欲回答,却见到自己的老娘正死死瞪着自己,颇有不答应就上来一杖捅死自己的架势!
于是太史慈亦是双手举杯:“愿为刘扬州效犬马之劳!”
这一幕也被刘繇看在眼里。
“啧!这太史慈之母当真是好人啊!”
“可惜就是太老了点,不然……唉!”
刘邈朝刘繇和太史慈左右示意:“既如此,今后勿提往事!自当生死与共!”
“诺!”
这两天气温下降痛风犯了,每次都是晚上疼的睡不着,白天困的睁不开眼睛,所以更新时间会有些波动,不过三章尽快调整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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