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长坂坡,是从上游狭窄河道到江汉平原的第一个空旷之地。
也就是说,此地北窄南宽,极不容易撤回北方。
周瑜这几个月来虽然被刘邈严令禁止出战,却并没有真如刘邈所言一般“修身养性”,待在军营中什么都不做,而是与孙策、吕蒙、陆议等人一起将襄阳周围的地形探查清楚。
襄阳背靠岘山,又有汉水流经,成为了其天然的护城河。最关键的是还要面对文聘那样擅长防守的将领,周瑜直接就拒绝将襄阳当做大战的主战场。
“若是正面猛攻襄阳,怕是围个一两年都不一定拿下。”
“尔今之计,唯有引诱襄阳士卒来与我军正面决战!”
吕蒙和陆议也终于不再充当书佐一类的角色,而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军帐前方,与诸将一起议事。
吕蒙对周瑜将襄阳城内的守军引出并不看好。
“单论战场上的计谋,恐怕没有人能超过曹操的了。就连曹操都被文聘阻挡在南阳数月,我们又如何能够将文聘引诱出来呢?”
陆议也是认同吕蒙的观点。
“主公之前杀死黄祖,战胜江夏,已经使得荆州震骇。这么长时间甚至不敢让士卒前来进攻一次,显然是已经做好了死守的准备。”
“要将荆州的军队引诱出来,恐怕不易。”
周瑜面对这个困难也是有些为难,不过周瑜很快就想起一人——
“主公,庞统何在?”
“一直关在夏口,公瑾若是想见,就让人将他送来。”
周瑜却道:“庞统是荆州名士,不应该将其当做囚犯一样随意移动。”
刘邈听明白了周瑜的意思:“行!那就我与公瑾亲自前去。”
两人抽空回了趟夏口,见到庞统。
刘邈也没有真的将庞统关押起来,只是将他囚禁在一处小院,限制其行动。
刘邈与周瑜去见庞统的时候,庞统正和旁边的士卒聊天。
“你是哪人?”
“河内人。”
“河内?那你怎么来到刘邈麾下当兵。”
被庞统搭话的士卒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你这人长的丑也就算了,怎么人也这么笨?”
庞统瞪大眼睛指着士卒:“好好说话!你可知从小到大,就没人说过庞士元笨的!”
“那说你丑的人应该不少吧?”
“……”
庞统轻哼一声:“夏虫不可语冰也~~~我才不与你这样的粗鄙之人争辩!”
士卒则道:“可我听说之前官府任免官吏也是要相貌端正的。难道天子和那什么三公九卿也都是粗鄙之人不成?”
“……”
庞统在刘邈这边待时间不短,本以为已经习惯了其麾下人的不礼貌,结果却还是被一名小小士卒的轻语给破防。
“对吧?也就如今是乱世,你这般模样的才能有名声传出。若是太平盛世,你这样的人怕是连当个刀笔小吏都难。”
士卒其实也没有恶意,毕竟庞统长得丑已经是大家的共识,所以很快就与庞统聊了起来。
“你问我为何来刘骠骑这边当士卒,这么明显的答案还要我说吗?”
“我老家那边,先是黄巾贼众,后是黑山军,再到最后连匈奴都跑过去了,你说我不跑能如何?”
“其实当时我也是想去到你们荆州的,可是我听说了一件事情,所以就没往荆州去,而是跑到了淮南。”
庞统立刻猜到对方说的是什么事。
“就因为刘邈给你们均田?”
“什么叫就因为?而且你给我客气点!主公的名讳也是你能随意叫的?”
看的出来,这士卒对于刘邈很尊敬,本来已经平和下来的面容再次变得愤怒。
庞统连连拱手作揖:“好好好!刘使君!刘扬州!刘骠骑好吧?”
士卒这才消气。
“你这家伙,究竟懂不懂什么叫均田?那是死了以后可以留给子孙后代的!是属于自己的私田!”
士卒说着,还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庞统。
“听说你也是世家出身,想必从小过的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那区区几十亩田地在你们这种人眼中当然不算什么!”
庞统为自己辩解:“我虽从未耕种过,但却并未声色犬马,而是将心思都放在读书和治学上!如此才能够上效国家,下救黎民……”
“啊呸!”
士卒直接朝着庞统吐了口唾沫。
“说的好听!还上效国家,下救黎民……那我问你,国家如今是什么样?天子如今是什么样?百姓又是什么样?”
庞统颇感委屈:“又不是我错的。”
士卒更恼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豫章是做什么的?你就是去挑唆那些山越与主公为敌的!倘若你真的得逞,你可知会死多少无辜之人?这难道还与你没关系吗?”
庞统有些沉默。
“我以前也是佃户,也是给地主老爷耕田的。我家那老爷说的话和你说的差不多,就是天天说着些什么体恤爱民的鬼话,但那田租和农贷却是一年比一年高!”
士卒见自己的气势压过了庞统,却并未有多么高兴。
“庞统,你说你们士人就是再能吃,一年能吃多少粮食?为何你们宁肯将那粮食堆在粮仓里,给老鼠吃,给麻雀吃,都不愿意给我们吃?”
“如今主公都没想着将你们吃下去的让你们吐出来,只是要你们将粮仓内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伙,怎么你们就不乐意了呢?”
庞统欲言又止。
以庞统的辩才,轻易就发现了这士卒口中有许多可以反击的漏洞。
只是庞统此时却无力与一名士卒去辩解这样的事情,反而是被对方带入到思绪中,也开始反思这究竟是为什么……
“聊什么呢?”
当刘邈的声音从庞统背后响起时,吓的庞统立即一个激灵。
待看清刘邈身边只有一个周瑜时,庞统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刘骠骑不是来杀我的?”
“何以见得?”
刘邈朝与庞统的士卒挥挥手,对方识趣的退下。
“您要杀我,必然是在攻取襄樊之后。可现在既然您身边只跟着周瑜,并没有领其他江东将帅,可见不是要撤军回到江东去吧?”
刘邈哈哈一笑,故意将手掌重重拍在庞统背上:“不愧是凤雏,就是聪明!”
庞统被刘邈打的龇牙咧嘴,可却也猜到了刘邈的来意:“刘骠骑是在进攻襄樊的时候出现了困难?”
“没有!能有什么困难?”
庞统一眼拆穿刘邈:“襄樊的防御体系,可不是那么容易好攻破的。”
“而且蒯良、蒯越、蔡瑁那些荆州本地的士人本就厌恶主公,现在估计是上下一心抵御刘骠骑呢。刘骠骑若是真的能够轻易攻破,那现在直接挥师北上与袁绍决战就好了,哪里还可能突然回到夏口找我呢?”
“哈!”
刘邈见瞒不过庞统,也是承认了此事。
庞统:“刘骠骑是找我来问计的?”
“不是我,是他!”
刘邈指着周瑜。
“我不过是在宜城待的久了,出来溜达一阵而已。”
庞统看向周瑜,毫不掩饰的露出自己的羡慕:“人怎么能长成这样?”
“周公瑾,你从小到大,应该没遇到过什么难事吧?”
周瑜仔细想了想,便配合的摇头:“还当真没有。”
“偶尔有事求人,我只要站在对方面前对方就应准了,都有好好待我……怎么?难道你不是这样?”
“……”
庞统长叹一口气。
再联想到之前小卒说的“只有相貌端正者才能为大汉官吏”的话,一时间更是扎心。
“你要问我计?”
“只是问你一些荆州内部的情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周瑜语塞。
而刘邈则是直接举起了手:“因为你若是不告诉公瑾,等我攻破襄阳之后一定杀你全家!”
庞统面露无奈:“真要这么不讲情面吗?”
“我与你,本身也没什么情面。”
“……”
庞统面对滚刀肉似的刘邈也是有些头疼:“刘骠骑……倒真有高祖之风。”
刘邈则道:“少说那些有的没的!赶紧有什么说什么,只要你如实告知,我保证绝不伤你还有你的家眷。”
“刘骠骑此言当真?”
“废话!我刘邈什么时候骗过人?公瑾,你看我做什么?要问什么赶紧问!”
若是平时,庞统肯定不会答应刘邈。
但随着方才与那士卒的闲聊,却让庞统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将目光投向周瑜,朝他点头。
周瑜也镇定心神:“蔡瑁、张允,是统领全部水军吗?”
“蔡瑁一向将荆州水军视作私产,是绝对不会假手于人的。”
“蔡瑁脾性如何?”
“自大,自大的厉害……或者说那几个迎接刘表进入荆州的士人都这样,以为没有他们就没有刘表,就没有现在的荆州。”
“最后一个问题,刘表与蔡瑁之间和睦吗?”
庞统此时也皱起眉头,不如前两个问题那般笃定。
“不知。”
“不知?”
“就是不知。”
庞统对于刘表的过往还算熟悉:“他年轻时被称为“八骏”,之后还因领导太学生受到了“党锢之祸”的牵连,怎么看都该是个刚直之辈,却不知如今为何变得这般软弱。”
“蒯、蔡二家逼的他连亲生儿子都要疏远,可自始至终都不见他半点反抗,所以说此事奇怪的很。”
周瑜再度陷入沉思,朝着庞统点头:“我明白了。”
“这就完了?”
“完了。”
“见你之前,我只有三成的信心将荆州的大军引诱出来;但现在,却有五成的信心能够促成此事。”
周瑜立即制订计划。
“蔡瑁统领水军,就要有让他发挥的机会。”
“让大军渡过汉水,他必然会出兵拦截。”
“带时候让甘宁、蒋钦领水军与他战上几次,让他以为自己大胜,他估计就会轻视主公。”
“而且如今江东之事他应该还并不知晓,到时候我等一旦后撤,蔡瑁必然会领兵追击!”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刘表会不会将荆州的兵马交给蔡瑁,让蔡瑁统领。”
……
周瑜一直担忧此事。
直到看到蔡瑁和张允领着相当规模的荆州大军来到当阳长坂坡,那最后五成的意外彻底烟消云散。
“此战过后,荆州便再无力能与主公抗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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