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之时,晋文公重耳亲率军队同楚军大战于城濮。
当时晋军的力量不如楚军。晋文公就问狐偃道:“敌众我寡,要怎样才能取胜呢?”
狐堰答道:“礼不厌美,战不厌诈,您用“欺诈之计”就可以战胜楚国。”
晋文公于是把狐偃的计策告诉雍季,征求他的意见。雍季起初不赞成,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后来只得同意,不过却朝着晋文公谏言:“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焚薮而畋,岂不获得?而明年无兽。欺诈的计策也是如此,虽则现在偶然用一次是会成功的,可是下次再用也就不行了,这不是长远之计啊。”
晋文公这次采纳了狐偃的欺诈计策,果然得了大胜。回国以后,论功行赏,雍季却在狐偃之上。有人感觉奇怪,以为文公赏错了。文公说:“雍季之言,百世之则也,臼犯(狐偃)之言,一时之务也,焉有一时之务先百世之利者乎?”
初平元年,刘表单骑入荆州。
因为当时孙坚刚刚斩杀荆州刺史王睿,荆州四处都有宗贼占据。
刘表找到蒯良、蒯越、蔡瑁等人问计。
蒯良就对刘表说:“众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义不足也;苟仁义之道行,百姓归之如水之趣下,何患所至之不从而问兴兵与策乎?”
蒯越倒是简单干脆:“可以用重利将那些宗贼引诱到一处,然后杀死他们就可以了!”
刘表闻言,这才感慨道:“子柔(蒯良字)之言,可以说是雍季之论。异度(蒯越字)之计,可以说是臼犯之谋。”
随后,刘表采纳蒯越的计策,将荆州共计五十五名宗贼豪帅请来赴宴,然后一同杀死!使荆州迅速平定!
……
刘表回忆起往事,不免露出怀念的神色。
“可惜我之前只知治学,不懂这些,却是没有领会到你的深意。”
“如袁绍、曹操、刘邈这样强势的诸侯,都是一开始就募集士卒,慢慢聚拢势力,从而掌控州郡。”
“我当时好高骛远,也太过愚笨,竟然真的不自己募集兵马,而是用异度的计策,摆平了那些宗贼豪帅。”
“可惜从此以后,我就再不能去触碰兵权,随意调动士卒了。”
蒯良手腕一抖,已经带出半截剑身:“我是在问,主公您为何要谋反?”
“谋反是为了自救,自救必然要冒犯根源。”
刘表放下书本,看蒯良手中寒光,却没有多少畏惧。
“以前我在太学上学时,总是与老师同窗针砭时弊。要么厌恶孝桓皇帝开启党锢之祸,祸乱贤良;要么是痛恨孝灵皇帝卖官鬻爵,糟践士人。”
“可直到我成为荆州牧后,才知道二位天子为何做出那般看似荒谬的事情来。”
刘表活的时间太长太长,这也让他的阅历太多太多。
很多年少时疑惑不解的东西,到现在却已经能够渐渐醒悟。
“倘若孝桓皇帝不利用宦官制裁党人,天子的权柄又如何能够安稳呢?”
“而且如今的士人一提起孝桓皇帝,就常常记恨他开启党锢之祸。却忘了在此事之前,孝桓皇帝并非一直宠幸宦官。相反,当年孝桓皇帝利用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五个宦官除掉了外戚梁冀后,听说他们依仗其权势,排斥异己,为所欲为,就将他们或杀死,或流放,没收了其子弟的所有封地。”
“之后孝桓皇帝上创立“三互法”,防范地方官员结党营私,遏制豪族;并任用凉州三明平定羌乱,讨伐鲜卑并将其赶至塞外,重新收服了西域的龟兹、乌孙等国,还恢复了大汉与天竺和大秦之间的外交往来……如此功绩,恐怕不亚于开创永元之隆的孝和皇帝吧?”
从历史看去,能看清许多东西。
刘表此时好像一个博学的史官,又讲起了汉灵帝。
“至于孝灵皇帝……卖官鬻爵之事虽然荒唐,如今却是有些理解其苦衷。”
“当时我总以为,天子富有四海,怎么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揽钱。可现在我却明白,即便坐上那个位置,也并不意味着就能支配一切。”
刘表指着自己的一个灯台:“这还是我从高平老家中拿来的灯具,一直用到现在。”
“客人们常常询问我,为何要在此处摆上这么一盏破灯。我就回答他们,说这是年少时相伴之物,不舍得扔掉。”
“实际上这灯每次用不了片刻就会熄灭,有的时候还会冒出黑烟来熏人眼睛,我有许多次都想将其砸碎扔掉。”
“可若是扔掉它,就要采购新的。”
“采购的钱财,要么是用我私库中的俸禄;要么就是走公账,让郡守府的人代为采买。”
“前者……或许换一盏灯倒无妨,可若是百盏?千盏呢?尤其是到了州牧的身份上,想做一件事情,所需要的钱粮又何止千万?我自己两千石的俸禄哪里能够呢?”
“后者……走公账采购,其中又不知道有多少猫腻。明明是要买一盏油灯,最后的支出却有可能重建一座屋子,最后还落得一个“横征暴敛、不恤民力”的评价。所以我才忍了这灯台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
刘表神情没落:“可笑我当年还讥讽孝灵皇帝,以为他竟然以天子之尊来做这样的丑事。”
“孝灵皇帝其实也大可不用卖官鬻爵,只需好好垂拱而治,也不至于最后落下一个“灵”的恶谥。”
“可孝灵皇帝偏偏不堪寂寞,非要诛杀权宦侯览、王甫等人,设立“侍中寺”牵制尚书台,又派兵征服高句丽,将其纳入大汉版图。刻印“熹平石经”,以定型文本作为策试的统一标准以防止考试舞弊之风。创办“鸿都门学”,利用其招揽寒门子弟与豪门士族对抗……”
刘表叹道:“刘氏天子,个个可怕。”
“与他们相比,我这刘氏血脉,倒显得有些名不副实了。”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蒯良静静听闻刘表的话后,才问刘表:“主公想要做桓、灵那样的人物吗?”
刘表摇头:“我的才能远不如两位天子,如何能做成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呢?”
“若是我年轻的时候就能看清此事,说不定还能趁着热血未凉有勇气做些事情。”
“但现在垂垂老矣,吾也不想去争些什么,不过是想要在自己余生暂且保住一方百姓,令其免受战乱纷扰。”
刘表也听到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就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
“起初我以为,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做到那两位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就想着,既然做不到,那就干脆不不做。只等将来袁公或是谁一统北方后,我做个顺水人情,将荆州拱手相让。”
“但自从上次江东鲁肃出使天子,并来到荆州与我聊过刘邈之后,我才知道这世上终究是有人能够做到两位大汉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的。”
蒯良眉头一皱:“刘邈?他何德何能?”
“他做的事情,与天子如出一辙,而且比天子更加聪明。”
刘表谈论起刘邈,虽然从未相见,言语中却有股亲切的味道。
“当时孝灵皇帝开办鸿都门学,看似主要教授辞赋创作与文字书写等无用之学。其实是想要绕过经学世家把持的晋升门路,将下层文人学士培养起来,内任侍中,参与决策,外出地方,收拢大权。”
“其实我之前,也是受了孝灵皇帝的启发,才在荆州大办庠序……只是没想到,荆州的豪族已经壮大到了这般地步,根本不给我见缝插针的地方。”
“而且此法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太慢。”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就算此计能成,我自己也绝对撑不到那一天去。”
“但是刘邈,哈,那小子比我和孝灵皇帝都要聪明。”
刘表提到刘邈,是由衷的开心。
“他才没有学我们这样的笨办法,慢慢扶持人才来与世家抗抗衡。而是简单粗暴的将人一刀砍死,然后将土地都分给底层的士人和百姓。”
“他这人很奇怪,好像一点都不畏惧世家豪族一样。即便是孝灵皇帝,也只敢借着“卖官鬻爵”的名义一点点将钱财从世家的口中扣出来,他却敢直接上去一棍子打死对方,然后极其不要脸的全部据为己有,再用这些东西将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寒门子弟和百姓收为己用……”
“子柔,这样的行为,我翻遍史书,也只在一人身上看见过,你道是谁?”
蒯良想了想,最后放弃。
“我不如主公那般精通文学,不知主公说的是谁。”
“太祖高皇帝。”
刘表笑道:“当年高皇帝,就是先将不满暴秦的人聚拢在一起掀翻暴秦,之后又用不满六国贵族的人掀翻了项羽。”
“他们这样的人,从来都能够顺应大势,并将大势化为己用。”
“你们与他为敌,是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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