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姐,我听那娃子叫你‘婶’,是自家亲戚不成?”
灶房里,玉清婉蹲在灶口前,伸手整理着灶膛里的柴火。火光跳跃,微微灼着脸颊,映得她眼睛发亮。
另一头,张桂兰站在案板前,手起刀落,“咣咣”地剁着菜,每一刀都扎实有力。
“可不是嘛!”她没停手,话音却亮堂,“他爹李老蔫是俺家汉子的小叔子!以前就算分了灶,过年也还是一块儿过,热闹!”
说着,她刀锋一转,按过一根青黄瓜,嚓嚓嚓地片起来,声音清脆利落。
玉清婉听着,手里也不停,一根柴禾被她轻轻推进灶膛,火舌立刻卷了上来,映得她眉眼愈发柔和。
“一家人热热闹闹,真好。”
“好啥呀,都是穷热闹!”
张桂兰嘴上这么说,嘴角却扬着,手里刀工半点不慢,黄瓜片薄得能透光,被她随手拢到旁边一个粗瓷碗里。
“大牛这娃子,俺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心眼实诚。自从俺家汉子走了啊……这个村里也就他和他娘能陪我干干活、说说话了。”
她话头顿了顿,转而用下巴指了指灶台,“妹子,帮俺瞅瞅那锅里水响边了没?”
玉清婉应声起身,掀开锅盖,一股白汽“噗”地腾起,带着滚水的气息,猛地扑在人脸上。
“快了,眼看就要开。”
“好嘞!”张桂兰回道,手下的功夫又加快了,叮叮当当一顿剁。
“这日子啊,就像俺这手里的刀,切完瓜切菜,一天天就这么过。俺家那口子要在,这光景,又是不同了……”
她无所谓地甩甩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不说这些陈年账了。今儿晚上咱吃糊饼子,熬菜汤,没啥好东西,管饱!”
“张姐做的,肯定香。”玉清婉适时捧场,刚刚情绪还有些低沉的张桂兰马上咧嘴笑道:“就你嘴甜,俺看那小卿叶的一张巧嘴,就是从你这传下来的!”
玉清婉点头笑了笑,不置可否。
起锅,烧油,下菜……张桂兰早已行云流水,留着玉清婉一双空手在旁看着,想帮也插不上手,只好默默在一旁收拾刚刚备菜用过的锅碗瓢盆。
她现在明白当初张桂兰为何会邀请她们母女俩过来住了。
她刚开始还以为张桂兰一个女人忙农活多少缺点劳力,但这几天看下来,以张桂兰的能力,自给自足完全没有问题。
但她太孤寂了。
她在村里的名声或许早就被那个爬床男人的媳妇给搞臭了……在这个村子里唯一的亲戚,等日子久了,人情便也像那用了多年的磨盘,齿痕渐渐被磨平,往来自然就稀了,淡了。
或许也用不了多久,只怕等大牛成了家,立了业,有了自己的窝、自己的牵挂,如今这点时常来搭把手的情分,也终究要像灶膛里烧尽的柴灰。看着还有点温热,风一吹,也就散了,冷了。
到那时,她又会是怎样光景?
大抵便如田埂边一株快要风干的稻草杆,日复一日,沉默地倚着老旧的门框,望着门前那条向远处延伸的田间小道。
目光或许空空荡荡,或许还藏着一点极渺茫的期盼,直到天边最后那一抹残亮,也被她望尽了,熄灭了,四下里只剩无边的暗与静。
玉清婉握着舀水葫芦的手一紧。
世道生生缝住了最该发声的嘴,而后默不作声地,堵死了她所有能走的活路。
那些所谓的豁达与乐观,不过是自我救赎的麻痹。
毕竟,于无边苦海中泅渡的人,需得骗过自己,方能攒下继续挣扎的力气。
最后,最豁达的人疯了,大笑道这是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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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伴着爹的鼾声起起伏伏,窗外,野地里虫鸣得正欢,高一声低一声,也没个停歇。
李大牛胡乱扯过打了补丁的薄被,虚虚搭在肚脐眼上,白日的劳累让他的眼皮子沉的像是压了两块石头,不住地往下耷拉。
可脑海里却总是还有那几个零星的念头,想着婶子的难处,以及……玉清婉对他的笑。
可这些念头总是刚冒个头,就被汹涌而来的困意拍散了。没一会,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发出极轻微的鼾声,像拉着一架疲惫的风箱。
终于,整个身子彻底沉进了硬实的床板里,所有的念头,都被这沉沉的睡梦暂时吞没了。
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丝极淡的墨色,如拥有生命的游丝,正悄然缠绕上他的眉宇,盘桓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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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张桂兰家。
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玉清婉心头猛地一悸,骤然睁开双眼!
黑暗中,她瞳孔微缩,手下意识地揪紧了胸口的衣襟。
她……方才难道感觉错了?
不,绝不会错。
那虽然只有一刹那、微弱到几乎难以捕捉的气息……却让她脊背发凉。
她很久、很久之前曾见过。
那仿佛是……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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