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城北数十里外。
北夏南征大军营盘连绵。
其中一个尤为高大的毡帐外,两条长凳并排摆放,两个**着上半身的精壮男子,被死死按在凳上,正在执行杖刑。
啪!啪!啪!啪……
杖声沉闷。
如同敲打在每一个围观将校的心坎上,
无人敢言,无人敢动。
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许多。
虽然战败者受罚是理所应当的,但杖责石金虎或许还说得过去,可连贺拔将军的亲生儿子都当众打得如此凄惨……军法无情啊!
没错,这挨打的两人。
正是刚刚在石竹谷大败亏输的石金虎和贺拔延。
几十杖下来,两人早已是奄奄一息。
而在他们面前。
还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威严男子。
正是北夏襄州战场的副帅——贺拔武都。
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打得皮开肉绽。
神色都没有丝毫的动容。
直到最后一杖落下,石金虎与贺拔延两人都已晕死过去,彻底瘫在长凳上,贺拔武都的声音才终于响起。
“拖下去,石金虎押入死牢,待军议后定罪。”
“贺拔延……送入后营医帐,着人好生看管。”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遵命!”亲兵统领沉声应诺。
随即带人如拖死狗一般,将两人拖了下去。
贺拔武都冷眼扫过噤若寒蝉的将校们。
那无形的压力让所有人都感觉脊背发寒。
“厉锋军之败,败在临阵指挥失当,号令不明,贪功冒进,致使上千大夏儿郎士葬身荒谷!此等血仇,我贺拔武都必报!今日杖责,以儆效尤!再有玩忽职守、作战不利、争功诿过者,军法无情,定斩不饶!都散了!”
“是!!!”
………………………………
当贺拔延清醒过来的时候。
夜幕已然降临,他趴在铺着厚厚皮褥的软榻上,整个后背都被药布所包裹,巨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忍不住发抖。
恰在此时。
帐帘被无声地掀起。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正是贺拔武都。
他屏退了左右侍从,偌大的医帐内,只剩下父子二人,而他的脸上,也终于流露出一丝属于父亲的疲惫与复杂。
贺拔延也再难掩心中的委屈。
“爹……那石金虎他推卸责任!为何你要……”
“住口!”
贺拔武都低喝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辩解。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在何处!?”
看着贺拔延眼中依旧残存的不服。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
“延儿,你以为为父杖责于你,仅仅是因为你战场失利?”
“厉锋军残部回营后,众口一词!皆言你为泄私愤,不顾主将号令,擅自许下重赏,引得军士贪功忘命,不顾阵型,一窝蜂冲入死地!更是你率先弃马步战,才导致前锋被南蛮围而杀之!”
“此等言论早已传遍各营!”
“为父若再为你开脱,强行压制!”
“非但不能服众,反而会动摇我贺拔家的威信!”
“你明白吗!?”
贺拔延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
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他们!他们污蔑!是石金虎!一定是他指使手下!”
“污蔑?”
贺拔武都冷笑一声。
“就算有夸大,难道你就没有责任?”
“若你当时能稳住心性,哪怕一时受挫,只要从容调度,何至于被那陈靖之抓住战机,以千余步卒大破我五千铁骑!阵斩我大夏一千六百余人啊!还缴获了八百余匹战马!”
“这是何等的笑话!?”
听到陈靖之的名字。
贺拔延的眼中满是仇恨和怨毒。
“陈靖之!都是他!若非他狡诈卑鄙!我……”
“够了!”
贺拔武都再次厉声打断。
“陈靖之此番立下如此大功,必然声名鹊起!一个年仅十六岁便能打出如此战绩的对手……延儿,收起你那无用的怨毒!我们很快就会对上他的!你如此心性,如何能担大任?”
说到这里,贺拔武都顿了顿。
“你的性子太过刚烈冲动,遇事只知猛冲,不知权衡,此次权当买个教训,伤愈之后,你即刻前往你大哥麾下报道,剥去你百夫长之职,从最底层的士卒做起,好好学学吧。”
“什么!?”
贺拔延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愕和抵触。
“爹!让我去大哥那里?还要从士卒做起?我不去!我……我可以戴罪立功!我一定能亲手宰了那陈靖之,洗刷耻辱!我不比大哥差!”
“闭嘴!”
贺拔武都猛地一拍榻边,震得药碗都跳了起来。
“让你去你就去!学你大哥的沉稳!学他如何御下!如何审时度势!若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你还谈什么报仇雪恨?谈什么为将之道?此事已定,不容更改!”
贺拔延看着父亲不容置疑的眼神。
整个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下去。
去大哥手下当小兵,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毕生所求,不就是证明自己比大哥更强吗?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
贺拔武都当然知道儿子的想法。
刚欲开口再安抚几句。
帐外却突然传来亲兵统领急促的声音。
“将军!郑王殿下遣使已至帐外!”
贺拔武都眉头猛地一皱,郑王是当今大夏天子的儿子,也是襄州战场名义上的主帅,他此时派使者来做什么?
带着这股疑惑。
他迅速收敛了脸上的情绪。
“请使者稍候,我即刻便来。”
医帐外不远,一位身着华贵服饰、面白无须的中年宦官,正负手而立,神态倨傲,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的带刀侍卫。
正是郑王的心腹内侍——王宗艾。
“贺拔将军,殿下口谕。”
王宗艾见贺拔武都出来,也不寒暄。
尖细的嗓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慢条斯理地说道。
“殿下闻听厉锋军于石竹谷损兵折将,甚为震怒。”
“然殿下亦深知,胜败乃兵家常事,石金虎身为厉锋军主将,临阵指挥失当,罪责难逃,殿下已亲自下令,褫夺其厉锋将军印信,降为校尉帐前听用,戴罪立功。”
“因此石将军的错处,将军就不必再追究了。”
贺拔武都闻言脸色微变。
这话的意思分明是——石金虎这个人,郑王保下了!
看来这郑王是不满足于当一个名义上的主帅。
想趁机抢夺兵权来的。
可他的动作怎么会这么快?
是石金虎!一定是他!
想到这里,贺拔武都心中猛地升起一股杀意,但郑王毕竟是陛下亲子,不好当面得罪,现在他也只能强压心中的不满,躬身答道。
“末将明白,既然是郑王殿下的意思,此事便罢了。”
王宗艾斜眼看着贺拔武都。
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将军深明大义,殿下必感欣慰。咱家这就回去复命了。”
随后一甩拂尘,带着两名侍卫离去。
而留在原地的贺拔武都,脸色则是彻底阴沉了下来。
石金虎!
把锅甩给我儿子?
还敢公然改换山头?
留你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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