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令 第434章 不测之渊（二）

寂静的暮色里，少年一手端着碗，一手扶着墙缓慢地走着。

忽然两声咳嗽声打破了沉寂，他连忙快行了几步摸索到床边，搁下碗，扶着咳醒了的少女坐了起来，“可有好些了，刚吃的那点是不是不够？”

少女虚弱地摇了摇头，“你留着吧，给我太浪费了。”

董四谨摇了摇头，“这几日封山不用狩猎，你就安心吃好睡好休息好，明天我早点起，食物总是够的。”

可药物不够，妍姬没有开口，麻木地看着前方的黑暗。

董四谨身上的伤不知道有没有在往好的方向转变，但她也顾不得了，她失去四肢受尽凌辱，既然已经坠入深渊，还不如干脆利落地死去，也免得拖累友人。

“不要多想，好好活着。”董四谨向来话不多，可他的关心此刻却招来了妍姬的怨怼。

“何必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还有什么价值让你奔忙，就算我感激涕零又能给你什么好处，我连日常的生活都做不到，你要我怎么好好地活下去！”

“你在我身边在我眼前好吃好睡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好处！”

董四谨几乎是吼出的这句话，他的动作太剧烈牵动了伤口，少年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妍姬呆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此地又恢复了寂静。

但话已出口，董四谨不再隐藏，不久又打破了这片沉默的黑暗，“我不在乎你变成了什么模样，你想吃饭我可以喂你，你想出门我可以背你，你想洗漱我可以帮你，就算，就算你想更衣我也可以抱着你……”

“董四谨！”妍姬突然脸上一红怒声斥道。

“我，我不看就是了，”少年一时冲动说错了话，此刻亦是心虚地看向了其他地方，但他定了定神又注视着少女的眼眸认真道：“我就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接受你，所以请尽管来麻烦我吧。”

黑暗里董四谨并不能清楚地看到妍姬的神情，但他听到了少女急促地呼吸，凭着直觉，他相信坚强倔强的少女是期待着被拯救的，于是他轻轻地拥抱了一下。

妍姬无法拒绝，可她突然觉得这样也好，免得她不舍得拒绝这个拥抱而被轻易地看破了思绪。

——————

宅邸之外，在那道已是断断续续的刺眼血迹的尽头，田栎低头看着脚边已经没有了呼吸的青年目光冰冷。

随着那道声息的消散，那张熟悉的面庞逐渐扭曲成了一个陌生男子，眉目白净，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军中士卒。

“很好，”田栎笑了笑，抬头看向远处的夜幕，“我很期待。”

……

“谁？”

门外那只抬起又想放下的手迟疑了一下，改成了推门而入。

见到来人，眼中渐渐升起微光的妍姬顿时又陷入了黑暗，那双曾经明媚如同冬日暖阳的眼眸此刻只有刻骨铭心的仇恨，董四谨愣了一下，上前两步挡在了两人之间。

“你这么晚过来，难道是逃无可逃了来报复我的吗？”妍姬一向喊小白哥哥喊得亲热，这还是她第一次以这种口吻对林岚说话。

“我来带你们离开。”林岚似乎听不懂妍姬话里的讥讽，温和沉静，一如往日。

“你以为现在我们还会相信你吗，如果真的想带我们一起走，一开始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她歇斯底里地喊道，又忍不住咳了几声，董四谨连忙来到她身边为她顺了顺气。

面对少女的质问，林岚全无辩解之意，淡淡地道：“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或者跟我离开，或者留下来继续被田栎当作威胁我的筹码，跟着我不一定能活，但留下一定生不如死。”

“小白哥哥，你是不是忘了其实我们还有第三个选择，”妍姬依偎在董四谨的怀里，突然灿烂地笑道，“这次我立了功，田大人许我们养好伤再入山狩猎，也许我们可以再告发你一次？”

林岚依旧面色不改，平静道：“我能力有限，不会有下一次带你们离开的机会，如果你们更愿意相信田栎，虽然对我而言是个糟糕的结果，但既然来了，我亦接受。”

战奴营里不养废人，妍姬不过想气气林岚随口胡说，如果只剩下她和林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告发，然后自尽，可如今还有董四谨在，她不想这个全心全意为了她的少年因为她走上绝路。

“有答案了？”林岚在双方的沉默中弯了一下眉眼，与妍姬记忆中的模样丝毫不差，他取出五枚丹药塞入董四谨手中，“疗伤丹药，要是觉得不行了就服用一枚，田栎很快就会察觉追来，既然有了决断就不要耽搁了。”

董四谨没有选择的余地，自己试了一枚，确实感受到伤势好转，这才给妍姬也服下一枚。

丹药的药效在他们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妍姬本就被董四谨细心照顾，此刻除了失去四肢，至少伤口已经无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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