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衡空一时有种奇妙的错乱感,他没想到都这时候了敌人还报上自己的出身姓名,好似他们不在火并现场而是在演武场里切磋。
“无流派。楚衡空。”
但他也开口回应了,像是呼吸般自然。持刀对峙的两人脚步微动,手势,步伐,重心,表情……用眼去观察,用耳听闻,甚至以嗅觉体会,去感受去猜测敌人的刀刃下的真面目,而后两人同时出刀!
楚衡空以势大力沉的横斩起手,单是挥刀时的劲风便让周围赌桌上的筹码栽倒。金铁交击之声中杜木岩维持上段架势踏前,稳稳格住起手的第一刀。楚衡空一击不中转刀再斩,刀势短但更为迅捷,而杜木岩只略偏长刀又进一步。
场面看起来很是奇怪,分明岩是持刀防守的一方,他在步伐上却似占据大优势一般步步紧逼。楚衡空后退半步,眼神凝重些许。第三刀他作势再斩,即将接触时却将手腕一压,转为突刺指向杜木岩的咽喉。
可岩的刀也动了,只如敲击般将刀尖压得向下。他的动作慢一手却要更快取得战果,因为两人瞄准的目标不同。在岩的喉咙被刺穿之前,他的刀会更先斩裂楚衡空握刀的手。
白色刀光如匹练般暴起,楚衡空松右手后跳,仅用触手卷刀上撩。岩的剑弧划出圆润的U形,自斜向再做格挡,他的守势滴水不漏。楚衡空的后方是一张残破的赌桌,他脚踩赌桌发力跳起,触手持刀迎头一刀斩去。杜木岩位于下方却以同样的纵斩回击,他的刀上带着不可思议的劲力,一触之间竟将白刀磕飞出去!
刀光连成黑色的碟形,杜木岩反握刀柄变招斜斩,一线刀芒直抹向楚衡空腰间。楚衡空使了个铁板桥向后仰倒险险避过,手指弹动间两颗水弹直奔岩的双眼。杜木岩用墨镜硬顶着水弹前冲再斩,楚衡空猛得起身挥刀回击!
刀锋交击的一瞬过后,两人同时退后半步。楚衡空的右手一阵发麻,深入筋骨的反震感让他想起年幼时击打山岩的修行。他望向敌人墨镜下的双眼。
“后发先至,好刀法。”
敌人没有姬怀素那般怪力却每每都能挡住他的斩击,这不是一把好刀就能解释的问题。那难缠的反震劲力似是某种高妙的刀法,那刀法与判断力和体魄一同构成了这男人的强大。至今为止他还没有展现特殊能力,但楚衡空认定他是一个巧手。微光与基石都不行,只有巧手才能挥出如此精妙的刀。
“你很厉害,到现在还没受伤。”杜木岩平静地说,“冒这么大的风险孤身潜入,他们付了你多少流珠?”
“免费。”楚衡空笑,“我是高级探长!”
他一脚踢飞地上散乱的筹码,触手刀隐于乱象中连刺三下。岩以稳固的守势将刺击防下,但刀光过后是雄厚的腿风。楚衡空趁乱旋身一脚踢出,脚背正击向岩的刀身。这一次磐石般的防守被撼动了,岩连人带刀被踢入侧方的走廊。楚衡空转用右手握刀奋起直追,才踏入走廊就撞上一击犀利的剑突。
这一剑来的太快,快到连他都来不及闪躲,因为这是岩刻意中招示敌以弱而使出的杀招。而楚衡空也没有闪躲,他脑袋一偏与肩头一同夹住刀身,以不要命的气势举刀再斩!
刀刃撕裂皮肉,双方同时收刀。楚衡空的肩膀上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只慢一瞬就要被割断喉咙。岩的墨镜斜斜划下,一道稍浅的刀伤破坏了墨镜下平凡的面容。
未能奏效的杀招使出,标志着试探的环节结束,两人不再保留使出全力应敌。长刀相撞的刺耳声如骤雨般响起,刀光充盈走廊,割裂墙壁的斩痕如巨兽的爪。
后退的一方是杜木岩,楚衡空的攻势骤而密集,他的每一刀都极尽所能地快却也极尽所能地狠,分明他才是潜入暗杀的一方,却打出了困兽犹斗的疯狂意味。这是楚衡空刻意为之,因为岩在防守反击的领域更甚于他。
与后发先至之术斗争是决不能慢的,一慢就将完全陷入敌人的节奏。你只能快,带着不要命的狠劲疯狂进攻,要用蛮横粗暴的攻势砸穿那块岩石,如此一来才会有胜机浮现。
交手持续到第20回合,两人边战边走,战到一处卜字形的路口。岩也发现了敌人的意图,他改变策略转用反手握刀的下段架势,以幅度极小的撩和刺节省气力。楚衡空势大力沉的一刀被轻易格住,反震劲力再度传来,他忽然间双脚离地,伸长的触手带着刀阻拦在前,自己却踩着墙壁冲向侧方。
杜木岩那无防守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出来,半空中的楚衡空攥拳直打岩的头顶。岩忽然松开握刀的左手拦向上方,他的掌心闪着褐色的光!化作岩石的左掌劈向楚衡空的拳!
走廊中响起沉闷的响,像是凿山的铁锹与岩石相击。楚衡空抽回触手翻身落地,碎裂的指甲落在血中。杜木岩的左手发出一声爆响,石化的食指断裂掉在地上。
两败俱伤的交手,岩失去了重要的食指,但楚衡空也碎了两根指骨。杜木岩无言握刀,让褐色光芒蔓延到刀身上。他的巧手能力是“岩石化”,使武器也变成了坚不可摧的岩刀。
楚衡空挑起眉毛:“你没能阴到我。”
“我托大了。”杜木岩坦白承认,他本想在决胜负时才用自己的巧手能力,却被楚衡空的偷袭逼了出来。“但你也不必这样开心。还是说厮杀本身让你愉悦至此?”
楚衡空愣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笑,嘴角高高地咧着,兴奋得像头发觉猎物的狼。
“天性如此。”他说,“你刀法这么好,做杀手太可惜。”
“我只是个保镖,你才是杀手。”杜木岩看着他的刀,“你身上的血腥气重得吓人,哪怕握着新刀也有锈意。杀人如麻的人,也能做探长吗?”
“想听故事?”楚衡空笑,“算了吧。我不习惯讲给第三个人听。”
他们同时转头,望向卜字形路口侧方那不起眼的分叉。那是条一眼望到底的死路,除了通往茶水间的门就没有任何东西,死胡同里也很配合得安静。但两人的视线杀气腾腾,竟然在死路里瞪出无色的波纹来。
一张融于环境的“布匹”自墙上揭下,隐形布后穿白色礼服的男人讪讪地挥手。
“只是个路过的小商贩。”卡宁说,“两位继续,不要在意我。”
楚衡空抄起一块碎石便向他砸去,卡宁掏出张符篆一抖,化做一面水蓝色的大旗将自己护住。石块撞上大旗却被反弹回去,杜木岩一手将其接住用力再度投来。卡宁见杜木岩投石攻击一脸讶然:“岩大师看清楚啊,你打错人了!”
杜木岩根本懒得与他废话,靠刀与拳脚吃饭不代表大家没有脑子。他早就感觉城主府的进攻太过顺利,如今看来背后搞鬼的十成十就是卡宁。碎石再撞向水旗,自己反倒粉身碎骨。
卡宁大步走出,一手持水旗护身,一手抛出个银色的金属球体。那金属球落地一弹,伸出八根尖爪,成了只活灵活现的蜘蛛。金属蜘蛛张口一吐,向杜木岩喷出光束攻击,岩一刀便将光束斩断,与这灵活的蜘蛛缠斗起来。
楚衡空趁机出刀杀向卡宁本体,刀刃击出却被那水旗弹飞。卡宁翻手变出一把左轮手枪,连开三枪,楚衡空扭头躲闪,子弹擦着他的耳朵尖飞过。
“你想必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新探长了。”卡宁将左轮手枪收起,又拿出一方手帕来,“我叫卡宁,是个商人。很高兴认识你。”
“不用火我也认得出你。”楚衡空甩出触手鞭,“沼泽的荧尸是你带来的吧!”
卡宁老神在在,笑得毫无危机感。他手腕一抖,那手帕就变作了一把布匹质地的刺剑。他以刺剑和楚衡空的触手鞭战作一团,又丢出两只新的金属昆虫加入围攻杜木岩的阵列。这个人身上的遗物多的惊人,他简直像个移动的武器库,城中三教九流视作珍宝的遗物被他当一次性用品,用了就丢。
“当然,是我。”他毫不在乎地承认,“但那瓶血也是我送去的。你是不是该考虑下停手呢?这次我们是一边的!”
楚衡空没想到对方竟直接讲明了自己的行径,那态度从容到接近猖狂,从心底里就不把在场的两人放在眼里。可他们的确没有对付此人的方法,杜木岩被金属昆虫围攻腾不出手,楚衡空一时又无破开水旗防御的手段。
“无意干涉你们的决斗,可以停手了吗?”卡宁摘下帽子弹了弹灰尘,在水旗护佑下显得分外悠闲:“战局这么紧张,我不建议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们的手段对我没用……”
话音未落,杜木岩反手收刀,刀刃入鞘的声响清如水流。他深深地望向水旗后的卡宁,杀意如伤痕刻入眼中。
他拔出杀意凝结的刀!
明亮的刀光刺入两人眼中,粗糙的刀身上绽出钢铁的锋芒。那一刀瞬间斩裂了三只金属昆虫,它穿透水旗防御直接斩断旗杆,将后方卡宁的双腿一同斩为两段!
卡宁大睁着眼睛,用手摸向下半身的伤口,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受伤的事实。
“真吓人。”卡宁说,“差点就被腰斩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似是说了个极满意的笑话。灼热的气浪随他的笑声而生成,汹涌如暴风,楚衡空和杜木岩都被逼得后退。他们看到那被斩裂的下半身变作了一团青色的火。
卡宁大笑着举臂,令火星洒向罪恶的高楼,他抬手戴上礼帽。
“是我小看你了,岩大师!我不便蹚这浑水,先走一步!”卡宁的声音高昂,“最后向楚探长赠与友好的建议——麦维亚的召唤阵在最顶层,再耗下去,你们就会被黑月吞没!”
他像呼吸般轻松地烧穿了地板,在烈焰的包裹中一路下行。他的青焰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蔓延,似乎凡物质的一切都将被火焰当做燃料。楚衡空想要伺机上楼探查,但杜木岩横刀拦在了前方,眼中的杀意坚硬如生铁。
“现在离开,我不杀你。”杜木岩说。
楚衡空咧嘴一笑:“看来卡宁没有说谎。”
转瞬之间战阵再起,一时休战的两人再度开始厮杀。他们头顶上有燃烧的木块落下,青炎烧穿了楼层,让上层的景象也浮现在眼中。同样身处烈火的包围下,金发的骑士正与群魔厮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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