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做个鱼而已,那小鬼反应为啥那么大?”凡德百思不得其解。
“估计是一辈子没下过厨房,见点血就大喊大叫。”楚衡空说。
“啧啧啧,神国爷干净着呢!”凡德阴阳怪气了一句,用触手抓起一大块烤鳗鱼肉,嗦得贼香。
大鳗鱼个头实在太大,单一条就够两人吃上三天。它被切成数段放在教堂的地下室保存,其中最肥美的腹肉被两人架在火上烤。楚衡空用海边岩石削出了餐具将就着用餐,凡德用的则是它的短触手。
这家伙浑身上下也没长嘴巴,烤鳗鱼肉被数条短触手包裹后就嗖得不见了,不知是以怎样奇妙的方式被“吃”了下去。
修士伯恩法与他们共同坐在餐桌上,并不就餐,只默默翻着本老旧的教典。凡德挥着油腻腻的触手发出邀请:“教士你吃鱼不?”
“不必。”伯恩法摇头,“我与此地镇民相似,无需进食。”
“那你们活得还够方便哎。”凡德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修士你也是沦落到这鬼地方的吗?”
“我是主动前来此地。”伯恩法说,“我所信奉的教义以为,侍神者应前往苦痛之地,为生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纵然只是自作多情,然能为些许人提供助力,也足以令我等心中慰藉。”
楚衡空放下筷子:“那么你是来神国传教的。”
“传教……这个说法似有不妥。”伯恩法修士似祈祷般合拢双手,说话慢条斯理,“楚先生出身于龙神的城市,对所谓神与信仰,当有充分的了解。在您看来,强烈地相信某种事物,亦或祈求遥远神明的帮助,就能够改变当下的任何事吗?”
“不能。”
“诚然。信仰与祈祷是告慰心灵的捷径,可若说得残酷一些,此等行径并无意义。因而我无意向他人宣扬我的神,我仅想在安宁的寂静中等候。当求助者到来之际,我会尽己所能送上自己的助力,那就是我所应做而仅做的唯一。”
伯恩法神父离开座位,向两人点头示意。
“天色已晚,我先去休息。这座教堂里没有禁地,两位可随意就寝。此外……”
他思考了片刻,温吞地提醒道:“我想两位应当知晓,夜间较白日永远更为危险。日落过后,请勿出镇。”
伯恩法神父离开了,冷清的石头教堂里,烛台的光芒时暗时明。楚衡空继续大口吃鱼,凡德突然感觉自己没啥胃口。它一点也看不透这个修士,那些镇民们至少还有大概的感知——启苏和湘凫子应是升变者,其余人多是普通居民——但伯恩法不一样。他分明就坐在那里,普普通通地说话,却什么也感受不到,好像从不存在过。
“你咋看?”凡德忍不住发问。
“看不出底细,是高手。”楚衡空说,“一会出镇看看。”
凡德差点被鳗鱼肉噎住:“你有在听高手讲话吗?!高手都告诉你镇外危险了!”
“镇内就一定安全吗?”楚衡空反问,“伯恩法的话能全信吗?启苏的话又如何?”
凡德无言以对,他理解了对方的顾虑。伯恩法与启苏等人没有表露恶意,却也不等同于全盘托出。游侠儿行侠仗义被乡亲款待的故事众多,留宿一夜被恶民夺财的故事可也不少……
楚衡空用触手卷起一段生鳗鱼,沉思道:“总得亲眼看了,试了,才好判断。”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主意,开始用佩刀细细剥下鳗鱼的皮。凡德也觉得这话有理,但本着良心还是极力规劝:“哥们,我劝你悠着点。说一千道一万你也就一个质点一,万一外面真有啥邪门东西,你对付不来该咋办?”
楚衡空放下佩刀,很真诚地看着眼球子。
“凡德啊,我正想和你说说。”他说,“我会沦落到如此境地,有百分之百的责任在你。你是不是应该做些补偿,帮我一把?”
凡德一拍脑袋,豪气干云:“肯定的!我凡德定然鼎力相助!”
·
“王八蛋楚衡空!”凡德涕泗横流,“你他妈混账!我做恶魔也不会放过你的!!”
“遇到危险一定捞你。”
“你自己看看你搓的绳子有多长!”凡德惨叫,“还捞我!等你拽我回来我早死了!!”
独身一人前去镇外探险实在过于冒险,因此楚衡空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他将大鳗鱼的皮细细剥下,切成长条后编织成一条长长的皮绳。这鳗鱼身长20米,鱼皮富有韧性,一身皮精打细算点用,足以做条很长很长的大绳。这绳子一头系在楚衡空的触手上,另一头……
则在凡德的身上打了个死结。
镇子以北是山壁,东南方向均是大海,楚衡空一路向西,来到了镇民们充当边界的石墙处。石墙上有点点黄色的灯火照明,墙外是一片高草丛生的平原,远处隐约可望见通往山脉的高坡。他望了一阵,定好方位,单手拎起凡德球。
“你要干什么小王八蛋你想干什么。”
“凡德,做好准备。”楚衡空抓住绳子末端,像挥舞套马索一样一圈圈旋转,“出发了!”
楚衡空奋力一掷,令凡德如棒球般飞向黑暗的原野中!
“我&*%¥#——”
凡德在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轨迹,它的惨叫声越来越远,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落地时凡德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三下,它起来第一件事是掉头发出足足半分钟的不重样的唾骂。
骂完之后它小心翼翼地拽了下绳子,后方很快传来微弱的拉力。凡德稍稍安心,确认那混账至少还感受的到,便破罐子破摔张望起来。
暗夜之下,长草在风中摇曳,如高瘦的鬼影。凡德打了个寒颤,这鬼地方安静得吓人,听不见小兽虫鸟的鸣声。它用触手翻弄草地下的泥土,没找见昆虫残骸,也没看到类似排泄物的东西,它甚至嗅不到臭气,这里像是一处沉默的死地。
“什么鬼地方……”
凡德更加不安了,它首先抬头望向夜空。空中没有漆黑的月轮,这是最好的消息,说明此地不在第一深渊的阴影下。但也几乎看不到星光,只有极东处有颗调皮的流星四处乱窜,极西的天空另一颗星藏在深深的暗夜,偶尔毫无规律地放出刺眼的光。
缥缈和残心。象征两位“命主”的星辰不仅都在,还均有光亮,便说明此地命运多舛,前途难测。
真要命。凡德心想。它更加困惑了,因为它没看到另一颗本来该有的星辰。但现在不是关心天相的时候,再稍微探探就叫杀手带它回去。凡德低下头。夜幕中伫立着铁塔般的黑影。
……
怪了。之前有那东西吗?
凡德感觉自己晃神了,揉了揉眼睛。这一眼看得更清楚了,那是个高而魁梧的钢铁人形,仿佛为庆祝什么而特意制作的特大铜像。那铜像很高,但不及先前的蜈蚣。
……
更清楚了。高约20米,有着门柱般的双腿与交叉在胸前的铁手,那铁人没有脑袋,一张脸嵌在胸口的位置。那脸的表情是……
……
是哭脸。银色的泪水从眼角流下来,顺着面容滚落。凡德看得很清楚,那张脸离它并不远……?????
凡德浑身发冷。它只看了一眼!一瞥之下是不该有这种层层渐进的观察的!可那铁巨人的确越来越清楚了,因为它们之间的距离正在缩……
……
缩短。从上千米缩减到数百米……不,数十米!
凡德这才意识到自己腰间的绳子正在不停抖动,此时铁巨人手上的摩擦痕迹都清晰可见。铁巨人的巨掌正向他抓来!
凡德玩命拽绳,自己撒腿就跑,它不敢回头浪费一点点的时间,可回头之……
……
回头之后它才意识到了那玩意的恐怖。它的存在投下暗沉如夜的黑影,那影子毫无征兆覆盖了前方所有的区域,像一座山那样从上方压来。
它们已经几乎面对面了,凡德都能感受到身后钢铁巨手的存在!它绝望地向前一扑,与此同时铁巨人的巨掌压下!
铁巨人抬起手掌,没发觉那诡异的生物。它“看”向远方的石镇。
最后一刻皮绳上传来奇大无比的拉力,楚衡空用最快的速度将凡德拽回。他们第一时间回到镇内,凡德哆嗦了将近一分钟。
“你……早干什么去了……”
“有二十秒左右你一直在发呆。”楚衡空说,“我以为你想露一手,之后才发现是你中招了。”
凡德一声不吭,楚衡空拽了拽他:“还有气不?”
“收获很大。”凡德眼色苍白,“再也不想用于下一次。”
楚衡空笑了一声,他向墙外遥望,见到那巨人仍站立在夜中。它的哭脸望着小镇,似在犹豫着是否该要更进一步。
这时候一根短杖点向石墙,杖头黄光闪动,形成一个抽象的“日”字。这日字融入墙中,石墙上的灯火顿时大盛,明亮如阳光。那巨人似是畏惧般转身,一步步回归到夜幕里。
启苏收回短杖,单手叉腰,用杖头狠狠戳着软趴趴的凡德:“你们鱿鱼都听不懂人话吗?说了夜间危险就不要出去!”
“姑娘明鉴,是这蛮子害我呀。”凡德悲切地说。
启苏踮起脚尖,想用手杖打楚衡空的脑袋,但由于身高不够只能悻悻地去打肩膀:“你也是!给我长点记性,下一次我就不管了!”
“好的。”楚衡空从善如流,跟在气呼呼的启苏身后回到小镇。
召唤事故后的第一天,就以又一次的碰壁宣告结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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