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眨眼之间,已是十二……个工作日过去。这十二日间楚衡空完全融入到了淳朴的山下小镇,过上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简单生活。每日清晨他准时前往广场收听早七点诗朗诵,听完诗便去山下挑衅那玉狐扔石。
璎落山高耸入云,巨石本就带着玉狐的怪力,又沿山壁滚下,冲击力还要强过影巨人的拳击。开始的前三天,楚衡空纵是用上不动也抵挡不住,只一触就被巨石击飞,甚至险些被压在石块之下。但也多亏了这攻击的强力,意气被强迫着压入骨骼,他的身体素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升。
从第四天起,楚衡空在被击飞后就不再吐血了;第五天起,他开始站稳跟脚;第七天,纵使石块直击也无法动摇他分毫,他开始以拳和触手和落石硬碰硬;到了第九天,他已能不用技艺,只靠刚力击穿璎石。而到了如今的第十二天……
“鳗!”
楚衡空低头前冲,似一条蛮横的三角龙般撞向大石。他的鳗鱼头将那块奇大无比的璎石撞了个对穿,在石块飞溅的破碎声中,他挺起头颅,发出自豪的雄叫:“鳗鳗!”
山上的狐狸一声不吭,大抵是已被气昏了。
楚衡空三两口捡着石头吃完,随手扯掉鳗鱼头套。凡德躲得远远地发问:“成果怎样?”
楚衡空拍了拍肚子,遥望远方的山峰,久久无言。他摘下头套,深沉地叹道:“终于不用吃石了鳗……”
凡德大惊:“你那个句尾很不妙啊!比起石是不是有什么更糟糕的东西被吃进去了!”
楚衡空干咳几声,默运意气,将恶魔的影响驱散。他着实百感交集,谁也想不到一念之差改了改法门,就引发了这样一系列的问题。
实际上龙乡拳法传承这么多年下来,改造锻骨法后能活下来的奇才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个。可那些个奇才都是有师长看护,自己也早做好准备才敢尝试改良。
而偏偏楚衡空的一只胳膊是触手,身体本就不算平衡,这一瞎修更是乱了套。没有姬求峰在身边指导,这把能闯过来还真是又靠天赋又靠运气……
好歹他靠啃石头闯过了这关,如今全身骨骼除实在练不好的24块椎骨外均已练成,要不是身在不安稳的神国里,他早早就能尝试升变质点2了。
楚衡空收起头套,披上大衣,向山顶摇了摇触手,算是朝一直帮忙揍他的狐狸道谢。他转身走向小镇,凡德轻车熟路地跳进衣兜里,犯着嘀咕:“那狐狸坚持揍了你12天,你就没感觉不对吗?”
“什么东西会不管客观情况,坚持做一样的事情?”楚衡空问。
“机械。”凡德说,“早早被设定好的机械。”
“到这深山以来,我们见的机械还少吗?”
凡德若有所思,频频点头。
楚衡空回到小镇时,启苏的唱诗还没结束。他很熟络地混入镇民中,一并听着那些传承已久的晦涩诗歌。
这十二天以来,他已经听过了半本《烛光诗集》,一条老龙变成太阳的神话故事;一部分《煌天乱魔谭》,讲述流浪武士与骑士们冒险的经典篇章;以及一整本经久不衰的《尘世长歌》,那些被先民们津津乐道的,关于巨灵、光与影的故事。
这过程中楚衡空越听越觉有趣,也就乐意停留。老故事虽拗口但不乏趣味性,那些个不知真假的神祇、英雄或妖魔你追我赶,就好似异世界的评书。要是茶馆里天天都有个漂漂亮亮的小丫头讲评书,那不管故事好坏,顾客们应是也乐意捧场的。
今天的诗集又是主讲老三位的《尘世长歌》,说的是狡诈的影子想做恶作剧,便与睿智的光打赌,看谁能解出对面出的难题。影子出了一道简单的小谜语,光立刻就答出来了。而光出了一道极难的算术题,这道题是如此艰难,以至于影子看了都眼花缭乱。
它干脆认输,又与巨灵打一样的赌。巨灵是个慢性子,祂乐呵呵地说:“你先来吧,影子。我是最大最厉害的人,我的智慧能解开你的谜语。”
影子便将从光那儿寻来的算术题亮给巨灵看,憨厚的巨灵盯着算术题看了很久,期间很多个尘岛磨灭又生成。最后它把光找过来,光只用了飞快的一瞬间就把算术题解开了。
“我赢了!”巨灵高兴地宣布。
“你找了外人帮忙,这也算你的智慧吗?”影子取笑。
“我的超级智慧告诉我该让光帮我一把。”巨灵得意地说,“问题的确解决了,所以我很聪明。”
影子哈哈大笑,称赞祂的聪慧。随后它们发现,巨灵解题时生出了很多没意义的念头,这些念头落到海里,让一部分生灵也变得有点呆愣了。但这些呆呆的家伙也继承了尘埃的优点,遇到困难时他们懂得让其他人帮忙。因此他们虽然不够聪明,但却过得不错,比最聪明的家伙们还要更好。
“……独行愚,群聚聪。一人弱,众人强。原灵淳淳,往事如歌~”
启苏(以比上文复杂数倍的古文)念完了整个故事,镇民们齐齐向神像行礼,后各自散去。凡德从衣兜里探出头来,阴阳怪气道:“我可太需要这些睡前小故事了。真真的生活必备品,不听这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眼魔了。”
“听听没坏处。”楚衡空不以为意。他来到委托木板前,一一拿下最近的委托单。近期多是些搜集杂物的小活,似乎大家想杀的怪物也杀干净了,因而没有大型狩猎委托。
“兄台可是恢复了?”
楚衡空转身,见湘凫子远远望来。“基本正常了。”他说。湘凫子闻言安下心来,连连道喜,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一阵,才小声道:“我有一事,想请兄台帮忙。”
“但说无妨。”
“前些日子,我听闻兄台杀了那山中作乱的蜈蚣。”湘凫子的眼中隐隐有恨意,“实不相瞒,我与那毒虫有深仇大恨,真要见其尸骨,方可安心。如兄台再入深山,可否将那毒虫爪牙削下一块,带回与我?”
“好。”楚衡空点头。
湘凫子大喜:“如此,便多谢兄台了!”
他很愉快地走开了,似乎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楚衡空不禁思索起一个书生,须有什么过往才会与毒虫结仇。他首先自然想到了家人被害,但看湘凫子神态,似乎又并非如此。
他将无用的疑虑从脑中甩过,开始准备外出的行囊。
·
深山,老林,寂静无声。树冠层层叠叠,似大伞遮盖天顶。行人踩断一根树枝,发出清脆的响声。
断枝的声息穿过密林,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闻声而来。那是一只丑陋的狐猴,它自树梢无声落下,手爪只扣向行人头顶,掌中喷出无色的风刀。
但行人瞬间消失了,站在狐猴背后的影中,他随意出拳,突出的中指指节正中狐猴后脑。狐猴扑通倒地,当场毙命。
凡德从衣兜里蹦出,一看狐猴眼中电火花四射,大声抱怨道:“又是个没法吃的!”
离开小镇已有两日,两人兜了个大圈子,好歹是踏上了登山的路。这一路上能吃的东西实在不多,但凡能跑会跳的全是机械改造动物,楚衡空除了吃些蘑菇,就只得带上鳗鱼头套吃土。他们都不想尝试吃这种改造异兽,谁知道吃了之后自己会不会也变成什么改造人或改造眼球。
楚衡空将狐猴尸体踢开,又搜集了些落叶,勉强铺了层垫子坐下。林中一时无声,凡德斜眼瞧着他:“你又没在呼吸。”
楚衡空无言点头,算是承认。
“不是这有啥意思呢?”凡德深感好奇,“连气都不喘,练的是什么邪门功夫啊?”
它自诩旅行家,一向乐于观察生活中的细节,朝夕相处之下,楚衡空这古怪习惯自然逃不过它的眼。这杀手怪癖颇多,其中最怪一条就是爱屏气。他常常就悄不声沉默下来,一闭气就是半小时打底,直到自己憋得快死掉才恢复呼吸。
这几日锻骨下来,杀手闭气的时间却越发见长了,单今日这次就超过了一个小时。凡德越想越觉得发毛,一般人一小时不呼吸早该死球了,也不知道这杀手练得是什么邪门内功……
别是什么僵尸功夫吧?练着练着没了气了开始吃人了?
眼魔打了个寒颤,赶紧往一边坐了坐。楚衡空不知晓它在想什么奇葩,也没理会。他结束修行,深呼吸数次,而后拿出银眼大书,在休息时顺便打发时间。书上最新一页是更新后的手甲信息。
【铁蜘蛛手甲】
……
【效果:每天一次,可在五十米范围内的阴影移动。】
【思念:大家都在撤离,可我想放弃了
跑去哪里都没有用处,我们逃不过去
它在看着我
想要哭泣】
依然是莫名其妙的思念,字里行间满溢着绝望和恐惧,但没有能作为线索的信息。凡德见了也摇头,楚衡空拍了它一下:“自己写得你都搞不明白?”
“什么叫我写的,这是思念的内容!我只是借用手册将信息表现出来而已。”
“以前的思念可没这么模糊。”楚衡空向它展示之前的鉴定文。
“那是因为以前你鉴定的玩意要么一眼就能看透,要么环境中信息充足。”凡德嘀咕,“这种特殊情况……应该跟异兽的状态有关。它们可能就只知道这点东西,所以力量中就只有一小段模糊的情绪与记忆。”
楚衡空盯着倒数第二行字。它在看着我。他想起影巨人眼中的红光,越想越觉得不安稳。
如果真如凡德所说,这些事都是异兽们的记忆,那它们之前又经历了什么?一开始是在海岸生活,被海中涌出的恶魔逼退,再之后呢?被什么大恶魔盯上了,导致兽群发了失心疯?
不对。姬怀素常说有的时候什么也搞不清楚但心里就觉得事儿不对,现在他也有了一样的感触。他索性触手一抖拽来狐猴的尸体,尝试将大书盖上,看看能不能鉴定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文字浮现。楚衡空不信邪又摁了几次,书页上才很吃力地浮现出一行小字。
【都会死都会死都会死会死会死死死死死……】
凡德眼疾手快一把将那页纸撕了下来,揉成一团远远丢了出去。它抓着楚衡空的手,苦口婆心道:“活爹,求你别作了!我也觉得有毛病,可这种邪乎事越深究越容易死啊,都已经沦落成这样了,咱们别找事了行吗??”
楚衡空沉默良久,把书合上。
“你说得对,不是瞎操心的时候。”他站起身来,“还有劲吗。”
“撑得住。”凡德看他放弃了,放下心来,没精打采地回应,“不想再进那山里啊……”
森林地势一路走高,不远处雾气弥漫。折腾了这么久他们又回到了璎落山中,这次他们要干掉那只狐狸,并带回蜈蚣的遗骨。
楚衡空隐隐有种预感,无论狩猎结果如何,他都快要触及此地的真相了。
(本章完)
(sbqduo/biquge/178_178091/c4679323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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