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扣动扳机,子弹随思维激发。最后的“死意弹”飞出枪管,在无规律坠落的雨中化作一条灰色的线。那颗子弹的弹道不被环境所干扰,不因意志而扭曲,它坚定地,执着地,像没有尽头的直线一样飞行着。这条线的终点只有一个,那就是楚衡空右肩的伤口。
灰线映在杀手的眼中,仿佛无数赤色斩痕中新添的一道。
在过往,还未到沉动界的时候,他就学会了如何应对子弹。
距离不远的弹丸,用手抓住。
过于密集的弹雨,借地形阻挡。
在厮杀中迎来的子弹,就用兵器斩下。
不畏惧。不担忧。他躲得开。他挡得住。练家子们闻声色变的“枪”,这一彻底终结了格斗之路的发明,对他而言与冷兵器没有区别。他不畏惧枪械的时代!
直到一直以来的自信,被某人的狙击打破。
枪打得中他。子弹是夺走性命的凶器。枪击是必须拿出实力之外的运气,才有一线希望闪过的致命的“死”。曾一度被他无视的地球上的常识,被眼前的男人深刻地教会了。死亡的灰线与曾经的子弹重叠,似曾相识的感触涌上心头。
我,挡不住这一枪。
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极限。再一次认识到子弹的危险。因此发笑,因此振奋,因此在渗入骨髓的冷意中挥刀。仅靠**无法克服一切困难,兵器与技艺因而诞生。沙克斯的兵器是他的子弹,楚衡空的技艺是他的刀!
刀光回旋,长刀斩下,轨迹翩跹如飞鸟。不再是有去无回的突袭,而是加倍返还的正道之刀。过于激烈,过于浓厚的,简直像是将生命迫出的意气疾驰于钢铁之上,令长刀铮鸣如在血中咆哮。
姬求峰所传授的第三道秘传在此刻发动,楚衡空拿出了毫无保留的全力。刀光之鸟披上血色的羽翼,它飞向那条必灭的灰线,那样狂放那样昂扬,仿佛要超越终至的死亡!
沙克斯的死意弹,是完全以自我要素构成的特殊子弹。所谓自我要素即为使用者本身的精神侧面之体现,其力量来自于使用者的自我。
灿然天佑鲜血圣枪,其本质是将枪手的经历化作力量的武器。正因曾经体会过焦灼、仇恨,以其调和的弹药才会拥有力量。正因亲身体验过绝望的死亡,才能将这份的经历作为必灭的弹药击出。
独一无二的经历造就了这本不可能由低质点拥有的力量,同范围内的遗物与神通几乎不可能与之为敌。因此楚衡空选择以攻对攻,他的血色意气是磅礴的生机,他用燃烧到极致的生命去抗衡敌人的死!
生机与死意冲突,未来与过往激斗。仅是一瞬间的相遇,像是连时间都要停止的激突。凭秘传极度凝练的血色意气,带着有往无前的生机斩破死意。血色的飞鸟没入天空,灰线如风拂过大地。
同时,双方受到至今为止最惨烈的伤势。沙克斯的半身被意气刀芒擦过,他在地狱般的焦灼中嘶吼,那是可媲美质点3净火的可怖热度。楚衡空在沉默中七窍流血,那被斩破的半颗子弹穿过他的右半身,带来无比残酷的“死”。
鲜血**,肌肉溶解,哪怕刚骨都快要变作枯黄。血肉与内脏自伤口中掉落,他的半边身体几乎变作枯骨。但他还活着,凭借无比坚强的意志力挣扎,因为他斩破了那颗子弹,他没有输!
同时,双方摔落至大地。因升变而变强了不知多少倍的躯体,在这寻常的坠落中发出濒临极限的杂音。已经要撑不住了,早就到极限了,过重的伤势让**呻吟,然而强者的精神在绝境中咆哮。
男人们站起,以丑陋而又脆弱的,可用不堪一击形容的软弱姿态。在淋漓的鲜血中向前,以纯粹的战意支撑躯体。穿透尘埃发现敌人,沙克斯一手持手枪一手持奇形的枪管,楚衡空拿着将要碎裂的刀。
他们嘶叫着前冲,抬起手臂。仓促填入的子弹被刀锋斩断,透过尘埃,血色的刀芒映入眼中。一切都如同那个雨夜,冰冷得像是每个夜晚的梦魇。沙克斯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梦境中,这一次他终于能放下执念,接受自己的败北——
绝不。
绝不!!
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呢,是濒死前魂灵的怒声吗。狙击手抬起他的枪管,那把枪管极长,前头带有白色的刃,他自己的血液在枪中流淌,枪刃发出渴血的铮鸣。
鲜血圣枪最后的变化,以解体后枪身变形而成的投枪。他投出最后的兵器,枪刃如光芒般射出,击碎杀手的刀光!
“——我战胜了,楚衡空!!”
嘶吼着,咆哮着,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武器,手无寸铁的男人冲向敌手。自己一生最大的恐惧。
“我胜过了你的刀!!”
过负荷的长刀因奇变刃的撞击而碎裂,右手仅剩光秃秃的刀把。
真是需要一把好武器了,如果有更好的刀,有来历的遗物兵器……
想法太丢人了。
怎能找理由呢。
从来就没有准备完全的战斗。生死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
叹息着,微笑着,楚衡空放开刀柄。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意志,拿出最后的一手。
血光冲天而起,男人们静止在血泊中。
“是的,你做到了。你的枪没有输。”
“我的枪,也一样。”
他直起身来,收回“兵器”。那是从居合激发时就未动作过的左臂,在尘埃落定的一刻化作银色的神速之枪。
天枪。
是悔恨?不甘?还是释然?狙击手倒在血泊中,因而看不到他的表情。楚衡空靠着一块碎石坐下,仰望着晴朗的天空。瞳孔中的伤痕淡去又浮起,似是血色飞鸟还未远去,留下淡淡的刻痕。
久违地想抽根烟,可惜戒了。
一炁千秋解除了,再多坚持一秒他也要撑不住了。楚衡空靠着碎石缓缓呼吸,石妖的砂砾从伤口中洒落,因魔力耗尽而显得像灰尘。体内脏器愈合,新的血肉生长,骨骼变作纯白,又在死意侵蚀下回归暗黄。
现在他不得不把所有力量用在不死不灭功上,躯体像是生与死的边境线,双方的力量打着拉锯战,要定夺这个人的结局。在这样强烈的痛苦下他快要控制不住不朽机了,银色的钢虫在眼中爬行,好像要将针般的肢体刺入骨中。
好在触手还能动。他卷起药瓶,倒了几粒伏戾丹进口中。坚持到药力扩散。银色钢虫的幻觉退去。好一些了。好许多了。
这个动作几乎抽干了楚衡空的意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打了十针镇静剂,天空与大地都变得飘忽起来。可能过了1分钟。或许10分钟。他听到狙击手的声音。
“动手……”
“我还有事情想问你。”杀手淡淡地说,“重活一次是稀罕事,犯不着。”
他对沙克斯没有恨意。在曾经那场摧毁家族的雪崩中,对方仅是起初的那片雪花。雪花是不会知道未来的发展的,他们不过是做着寻常的事情,随风漂浮着,寻觅相似的对手,赶在被阳光融化之前决出胜负。而引发雪崩的幕后主使,早被他亲手杀了。
不过,是这样吗。活人能来到沉动界,死人也能……
原来死人是能够复活的。
“哈,哈哈。”
杀手笑了起来,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颐,像春风中的棉絮般拂过,连带着天空都显得明亮透彻。到这时小半个手臂长回来了,他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拿出通讯遗物,等待姬怀素接听。
打成这样还有意识连他自己都挺佩服自己,这一次可能得请搭档背他回去了。
“大队长,捞我一把。”
没有回应。
他沉默了片刻,努力站起身来。腿部不听使唤。切换到凡德。倾夜。古力啵。没有回应。耳中只有沙沙的声音。通讯没能传出去,就像是被扰乱信号的电话机一样,通讯被某种力量干扰了。白枪落入手中,他发狠撑着自己站起,挪动折断的肢体。
“啊。啊……”
淡去的尘埃之中,显出一个佝偻的身影。那是个老人,随处可见的,平凡的,无害的一般市民。他手中拿着一把火绳枪,枪口指着自己的头颅。
砰!
子弹穿颅而过,红红白白的像礼花似得洒出。破破烂烂的头颅转着圈儿掉在地上,脖颈断面处露出半张被血染红的符。
“——符开,化血封玄。”
死尸中传出符术师的微笑,符篆的力量被仪式所激发。那无辜祭品的尸体骤然炸裂,远超于其血液总量的红光喷射而出,形成千百道血栏画地为牢。
楚衡空的心跳不自然地加快,快得简直要超出他的控制。他猛得呕出一口血来,支离破碎的视野中,不朽机所化的钢虫再度现身,钢铁的肢体刺入他的骨中。
他的躯体失控了。那道符篆打破了均衡,在最虚弱的时刻不朽机开始了反扑,而他现在根本没有战斗的力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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