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认为血盟的王者是一个集体,由阴魂不散的老人们轮流执掌权杖统治这个古老的组织。王权是王者们共同的使者,他的出现就意味着王者们集体的意志。这个隐秘组织的最高层就是秘密主义的顶点,成员们无需知晓王者的身份,只需领会王者的意志。
然而真相其实很简单,至少在十年前就没有什么王者了。他或她曾经存在过,但死在了自己培养出的最强的杀手手中。没有人能够得知真相,因为即使是旧王最亲近的人也无法识破王权的伪装,何况听命行事的各个家族首脑。
事实就如它当年所说的一样,王者本身毫无意义,重要的是其手中的权力,王权想演成什么人王者就长什么样。这十多年来他站到台上又走到台下,戴着不同的面具给自己下达命令,以清剿异类的名义驱使众人逐步完成自己的目的。
老维卢斯的思路是正确的,他想到了血盟内部有叛徒只与王者单独密谋行动,却没想到那个最大的叛徒早已手刃王者自己取而代之。在赶到目的地后他等到的不是胜利的消息,却是自身后而来的刀。王权轻易杀死了他与他的蛇,顺带安排好了一切。
老维卢斯那贪婪的弟弟会杀死他的独女,吞并他的家产,并主动脱离血盟。离真相最近的维卢斯家族就此迎来没落,再也没人能阻拦王权接近异类们的秘密。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们就这样被区区一个杀手玩弄于股掌之间,陶醉于它上演的完美的独角戏。
只是它没有想到偏偏有一个爱管闲事的外卖员在那一天路过,而被救下的独女偏偏又是另一个更甚于老家主的天才。它尝试遮掩,它无数次提出警告,它派出杀手又亲自示警,它企图再次利用无往不利的把戏覆灭这个家族最后的血脉。
可这一次独角戏终于没能再唱下去,维卢斯的独女解开了真相。
于是被隐藏十年的秘密大白天下,而双方再无和解的余地。
楚衡空重伤的次日中午,血盟宣布维卢斯家族为投靠异类的背叛者,双方正式开战。
下午4:44,NO.6遗祭死亡
当夜7:59,NO.7二重蝶死亡
当夜8:30,NO.5黑死兵死亡
当夜9:05,维卢斯家族总部毁灭
当夜9:13,NO.4血烟死亡
……
当夜11:40,NO.1暗色王权死亡
当夜凌晨,薇尔贝特·维卢斯死亡
淡如幻影的友情,随生死彻底断绝。
·
楚衡空轻轻敲击着太阳穴,脑海中数年积累的记忆在现实中只过了一个瞬间。升变到质点4后他的记忆方式不同以往,所有经历都融于血脉,一个念头便让往事历历在目。
他不再回想开战后的血腥,他仔细想着王权的每一句话,思索那个杀手在当下会说些什么——这模拟意外的很简单,王权到最后也没能成功模仿他,可他已经非常了解王权。
“王权是个精神病。”他说,“它渴望永恒不变的不求回报的爱,可现实中不存在这种东西。于是它转而寻找爱的替代品,它最喜爱的就是那些愿意为他人付出的人。”
“……听上去它人还不错?”凡德说。
“可王权的‘爱’是一种偏执的保护。它认为无知才是幸福,无能是一种恩赐,它尽一切努力让所爱之物活在自己营造的摇篮里,远离真实远离纷争远离苦难,过上永恒的幸福生活。”楚衡空说,“它将为自己的妄想而不择手段。任何威胁到摇篮的人,即使是它的朋友,也必将死去。”
丽可脸色不太好看:“你老家也有帕里曼主义者吗……”
“恐怕它要比帕里曼更过激些。按照王权的标准,歌颂爱的荆裟城邦就是沉动界最好的地方。它实在太喜欢城邦了,所以它一定会帮助帕里曼独立,把荆裟保护在无忧无虑的摇篮里,罔顾其余尘岛的死活。”
书店里一时安静,大家都觉得背后有点发冷。这样的思考听上去似乎像是溺爱子女的父母,可当摇篮的规模扩大到十数亿人时,那就不再是区区一人之爱,而像是某种因执念而扭曲世界的邪神。
“总之就是个沉沦者嘛!”姬怀素一拍沙发,“打着什么家族爱啊普世爱的旗号把世界搅成一坨狗屎,这作风我太熟了。对付这种精神病去理解它的思考是没有意义的,把它轰成渣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赞同姬小姐的意见。”薇尔贝特点头,“王权不可能采取温和的手段,双方不在一个立场,就只有你死我活。”
凡德提出疑问:“其他杀手呢?那帮地球人就都心甘情愿听王权的?”
“王权在地球上曾经用某种手段让他们言听计从……”楚衡空若有所思,“当时我以为是某种新型毒品,但现在看来那就是沉沦者的血。在他们成为升变者前黑月的印记就种下了,我想他们到现在都无法抵抗王权的命令。”
“喂喂,你老家真没问题吗?”崔克皱眉,“按我的经验,但凡有一只月兽出现就代表那尘岛已经成为沉沦者的老窝。”
“我走之前杀了一遍。观察了一年多就没见动静,应该确实是死透了。”
众人纷纷随喜赞叹,称楚某人功德无量。他们又就重新投票商量了一阵,随后老板宣布她要重新设计作战计划,明日一早正式开始行动。
于是大家分别散去,回到床铺上企图结束这心惊胆战的一天。许多人上床时还在暗自祈祷,希望一觉醒来一切如常,法案是一场过于长久的噩梦。
楚衡空没能睡着,家族覆灭当晚的回忆在他的脑中徘徊,和曾经无忧无虑的记忆重叠一起。然后,一个久违的念头冒了出来,在他剿灭王权残党的那段时间里,这个念头每时每刻都在他的脑中跳跃。
——你最好的朋友与你的老板有杀父之仇。他们最后都死了,连你的家族也死光了,而你杀了很多人却无能为力。
——你的人生简直是个烂笑话。
他翻身坐起,走出卧室推开老板的房门。薇尔贝特今夜刚刚入住,房间里除了些蘑菇垫子外什么也没有,她正在自己制作的办公桌前写写画画。
从背后抱住薇尔贝特,将脸深埋在她的发丝间。
“阿空?”
“没什么。”他说,“只是觉得再见到你真好。”
楚衡空闭着眼睛,但他知道薇尔贝特微微笑着。她轻轻拍着他的手。
“我们都早些睡吧。”
·
在这个因法案而疯狂的夜晚,只有为数不多的房屋中还保持着平静。精疲力竭的书店算是其中的一间,而另一间屋子远在曼莎星堡,那是被重兵把守的议长宅邸。
帕里曼疲惫地走入宅邸,甩下白色的军礼服。和荆裟汇报完工作后他又与班宁提克谈了一阵,而后是与心腹们不留痕迹的交流,以及下一步计划的调整。
这些行动不怎么消耗体力,但相当费神,因为在这座城邦里任何事情都会留下痕迹,而一星半点的线索都会让检察院趁机发难。若想坐稳议长的座位,就必须小心翼翼,不留任何痕迹。
开灯时他感觉脸上一轻,久不与外部接触的皮肤传来轻微的刺痛感。白发的少年人坐在沙发上,随手把玩着他的铁面具。
“辛苦了,帕里曼议长。”王权说话时看着那张面具,“我觉得对着它打招呼会更有礼貌些,毕竟它才是真正的‘议长’。”
“事实如此,所以请还给我吧。像我这样的人,没有面具就一无所有了。”
王权将铁面具抛回给他,帕里曼捧着铁面在它对面坐下。他深深地打量着这个无形的怪物,它这次以白发少年的模样现身,衣着依然朴素,手腕上却戴着一块名贵的手表。王权的伪装总是滴水不漏的,这样一块格格不入的装饰品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用意。
他放弃揣摩对方的心思。政治家的职业注定让他学会洞彻人心,可与王权见过数次后他仍然摸不透此人的想法。王权就像一面黑色的镜子,任你带着何等念头去观察,最后都只会看到自己。
“放轻松,随便说说吧。状况怎么样?”
“相较于最坏的推测,还是要好上许多。”帕里曼重新戴上面具,分享起他得到的情报。
“帝国方面只派来一位领主,其余战帅近期没有大规模兵力调动,这代表皇帝本次决定暂时观望。
螺旋塔没有动作,考虑到至尊法师已对尘世失去兴趣很久了,我想30天后会有动作的多半是‘庭院圣母’。
被迷雾埋葬的神国故土不在观测范围内,但古龙们做出了预言。会有一位执事领军前来,我希望送葬神没有赐它剑刃,否则局势会变得麻烦许多。
至于虚像之海……混乱恶魔已在城中,君王们大抵不会再亲自出手。”
帕里曼总结道:“除去观望到最后的永劫号外,至少三位神祇等待着夺取荆裟的时机。”
“第二深渊也有行动吗?那群偏执的枯骨见到什么都想横插一脚。”王权笑了笑,“那么就仍在计划之中。”
“防御系统已经基本完成,民意始终在我的手中,30天内如能维持优势就足以应付。而若到最后一刻功败垂成,就任你随意做吧。”
三言两语间,日后的计划就这样敲定。这个担任议长的男人竟与外道同流合污,而他也不在乎因果或报应之类的事情。成功则登临神祇,失败不过枯骨一具,既然如此哪里还须有什么顾虑,眼中有自己的目的足矣。
“没有神子的帮助,我恐怕是走不到这一步的。不过,还请容许我做出失礼的质问。”帕里曼微微停顿,“我仍不理解你何必帮我,如你这般敏锐的人,应早已发现我对神树并无爱意。”
“很简单啊!”王权微笑着说,“虽然你的计划从头到尾都只考虑了‘自己’,可一旦独立成功,荆裟城邦就能在事实上成为世外桃源。既然我所爱的城邦可以得到保护,我又何必在意你的动机呢?”
他跳下沙发,轻拍着帕里曼的肩膀:“这就是不求回报的爱啊。我很喜欢这座城市的人们,只要它们能远离战火就已满足。”
“所以请加油吧,议长。尽可能表现得好些……别让我亲自出手。”
它从屋中消失了,像是月光抽离窗外。帕里曼注视着空旷的大厅,露出冷漠的微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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