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们还在砂中漫步。
夜行与落魂刚刚离开沙漩,走入海底。他们所到之处,迷雾逐渐淡去,雾中浮现出乡绅高大的身影。
“老翁。”夜行与落魂行礼。
“帮我为凡萨拉尔带句话。”老翁温和地说,“就说,它渴望的礼物出现了。”
“是。”“十分乐意。”
老翁塞给他们一人一颗糖果,愉快地离开了。两位使者道别老翁,穿越雾中的过道,来到海底幽谷的另一个入口。温顺的怪物们早已在此列队等候,它们每一个人都在发抖。
夜行抱着单刀,让到一旁。高大魁梧的落魂上前,以机械般冷漠的目光看过每一个人。他身穿庄重的黑衣,手持书本,似一位异教的神父。
“雾中的徘徊者们啊,到‘征税’的时间了。”它说,“这里有谁,敢于反抗凡萨拉尔大人吗?”
寂静无声。
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没有微小的动作。所有人都静立在原地,带着被麻木浸透的安顺。
落魂一一看过每一个人,提高声调。
“凡萨拉尔大人早就已经死了。在这天狱边境中复活的它,不过是曾经神明的倒影,区区质点2的‘逆影’而已。
我们这些使者也一样。无论当年如何,现在也都只剩下低质点的残渣。你们听清楚了吗!”
无言地点头。但仍没有发声。仅是急急忙忙地,似是畏惧触怒主人的狗一样,点头哈腰地摇动脑袋。
“那么我再问一次。这里有谁,敢于反抗凡萨拉尔大人吗!”
怪物们回复以沉默。畏惧着使者的注视,深深低下头颅……看着埋没脚踝的白沙……
落魂拿出形似兽爪的指虎,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戴上,用绷带缠紧。他走入沉默的人群中,来到其中唯一一个显眼的异类,刚刚许完愿的沃夫卡面前。沃夫卡面色苍白,但一声不吭。
“你许愿了?”落魂问。
沃夫卡颤抖着点头。
他单手抓起沃夫卡的脑袋,猛得将其压下,右膝弹起直砸向这可怜人的面容。膝撞粉碎了面骨,沃夫卡的五官几乎变成一摊烂肉。
但落魂没有停下,他再一次提膝撞向沃夫卡,像是要将这可怜人的脑袋生生砸碎一般,毫不留情地施以暴力。第二次。第三次。男人的面容被打碎成一团血肉。然后他将沃夫卡砸入沙地,毁容的男人在沙坑中抽搐。
“现在呢!”落魂问,“依然没有人想反抗吗?拥有勇气的人,连一个都没有了吗!”
“没有……了……”
毁了容的男人趴在坑里,狗似地喘息着。
“没有了……使者大人……
我们早已输了……放弃了……我们……认了!”
常年被梦魇折磨,日夜无休,苦痛对于它们而言早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单纯的殴打所带来的痛苦,即使再深,再痛,也可以忍受。比起**上的痛楚,更加沉重的是精神上的耻辱。可沦落到这个份上,再是耻辱,又能做什么呢?
他们反倒期望着使者们能更愤怒,更激动,如果他们一时因冲动而下杀手,那才是一件好事。他们总算能死了!
因而沃夫卡什么也没有做。他知晓换做其他人也不会行动,他更加明白,自己还有一个许愿得到的好梦。哪怕那只是区区一夜的时光,哪怕明日又将被梦魇啃噬,但那也是值得期盼的希望。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就足以让人忍受莫大的耻辱。
“那好吧。”落魂恢复成冷漠的样子,他拿出那本随身携带的小书,翻到最后的一页。
“现在开始征税……”
他的下一句话,令血泊中的沃夫卡浑身一震。
“本月需要缴税的人是,沃夫卡!”
原本奄奄一息的男人忽得爬起,怪物们没有投去怜悯的目光,它们大多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之后的场面。沃夫卡跪在地上,抓着落魂的裤脚,过度的恐惧让声音显得像笑。
“求您……”沃夫卡语无伦次,“我刚才许过愿望!落魂大人!求求您!!”
“已经发生的历史,不会因你的哀求而改变。即使此刻的我一言不发,该发生的也早已结束了。”落魂的指缝中露出那本书的名字,《安魂启示录》。它一字一句念出书页的文字,犹如宣判死刑般,念出由死亡外道亲手记录的“历史”。
“经由本次外出考察,正式确定了盟军士兵沃夫卡的出身尘岛,‘伦纳王国’灭亡的全过程。
你的家乡,在距今481年前正式灭亡了!”
沃夫卡猛得抬起头来:“你说谎!!盟军拯救了我的故乡,我亲眼看到的!!盟军驱散了你们布下的雾!!!”
落魂不因他的动作或言语而做出反应,仅是无情地念出曾经的过往。
“伦纳王国的死因,是由天灾种·嗔妖的过境引发的外道污染。当地的祈骨修士已在事前做出告诫,但人们自己选择了死亡。”
“你的国家很幸运,没有被虹孽逮去做恶德实验,也没有如你一般遇到恶神……仅仅是,在光毒的侵蚀中失去自我,相互啃噬,在自相残杀的过程中溶解,变为巨大的光炬尸堆而已。”
“那个由一整个王国的生命汇聚成的荧尸,至今还在各个尘岛间徘徊。它至今已让270个尘岛变为死地,人们称其为‘伦纳的尸山’。因此你也不必太过感伤,至少你们的国家还未被人遗忘。”
沃夫卡的指甲刺入皮肉,他捂着血肉模糊的头颅,发出嚎叫。
撕心裂肺的嚎叫。
对于这些早早陷入迷雾的人,再也无法回到现实的残影,其最为牵挂的就是自己的家乡。听不到外界的消息,因此可以畅想其安稳地存在着。没有曾经亲友的音讯,所以能幻想他们平安地度过了一生。
但这份幻想总会被残酷地击破。使者们会将真实情况告知,令雾中人们陷入极度的痛苦。有了这一前提,征税才能正式开始。
落魂还没打算停下。他在凄惨的哀嚎中平淡地宣读,将冷酷的真实送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现在开始宣读,盟军战士沃夫卡其妻女死亡的过程。”
“自沃夫卡参加盟军后的四年,其妻女常与镇民发生口角,维护自己丈夫的形象,因而不被镇民欢迎。在荧尸潮爆发后,两人随大流前往港口,但未能抢到离岛的船票,错过了最后一艘逃亡船,被困在伦纳王国中。此时荧尸涌向港口,人群发生骚动。其妻子为保护女儿,因践踏受伤而失去行动能力,率先被荧尸啃噬。其女……”
“不要说了!!!”
大颗大颗的泪水混着血液落入沙地,男人哀嚎已不似人声。落魂俯视着泣不成声的人形。是怜悯呢,还是鄙夷呢,他说起宽慰之语。
“也不必如此悲伤。”落魂漠然道,“即使你没有参加盟军,坚守在王国,该发生的也依然会发生……你的妻女还会是一样的死法,这就是天命。”
“——我让你闭嘴啊!!!”
沃夫卡嚎哭着爬起,疯狂地撞向使者。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他的手指折断,骨骼破碎,拼死的一撞却让自己伤得粉碎。可这个人还在嚎叫着,用骨瘦嶙峋的手砸向外道的使者。他已什么都不在乎了,不在乎生和死,不在乎痛苦或沉沦,他只想杀死这些丧心病狂的外道,他只求让天灾种的走狗灭亡!
但那可怜的力量,不过是在落魂的黑衣上添了几分血色。落魂从书里抽出一个暗色的球体,他一手抓起沃夫卡,将球体摁向男人的胸膛。
“也是,我也不需要再做说明了。”落魂淡淡地说,“这是从过去中抽出的,你的妻女死前的感情。你就用自己的魂灵亲身体验她们的死,她们的恐惧吧。”
“这就是,你必须缴纳的税!”
沃夫卡像具布偶般被单手抓着,他的泪水与血从落魂的指缝间落下。恐惧的球体触及他的衣衫,撞向他的心脏。然而那球体停留在了衣衫之前,因为另一只手紧紧钳住了落魂的手腕。
他低头,见到一只青筋暴起的拳头。那一拳直接嵌入了他的面门,将恐惧的使者一拳打飞出去!
落魂的眼中燃起一片闪烁,那是璀璨到极致的光,灿烂如烈日的火。火光冲破迷雾,冲开震惊的怪物,化作利剑直斩高空。旁观的夜行单手出刀,他的刀光黯淡如黑夜,以恰到好处的力道将净火之剑抵消。
落魂借助空隙落地,擦去唇边鲜血。他看清了敌意的来源,扛着烈焰大剑的金发女子,以及护在沃夫卡身前的那个男人。
“这里为懦弱者集聚之地,速速熄灭你的剑锋。”落魂宣告,“依照噩梦之都的规则。失去勇气之人,不可点亮光火!”
楚衡空放下身受重伤的男人,让净火治愈他的伤痕。他站在使者面前,一步不退,犹如一柄出鞘的钢刀。
“这条规矩从今天开始,废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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