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们的战斗极快开始又极快地平息,大地上的人们却无暇关注天上的电闪雷鸣。
第四脉序已陷入了货真价实的狂乱,广范围的心理暗示被白莲花破除,神树的广播又将未曾听闻的真相送入众人脑中。怀疑、慌乱、迷茫、恼怒,混乱的情绪如水蒸气般蒸腾,反抗军中的恶魔们因此而颤抖。
人实在太多了,不是数百人数千人等级的骚动,而是总人员过亿的思想冲突。如此众多的精神力如被凝聚到一起,甚至可对高质点强者造成伤害,本能稳住心态的升变者们身处于在此等集体冲突内部,也逐渐丧失了主见而融入到慌乱的潮流。
“是菲菲德欺骗了我们!”
“反对派的话也不一定是对的。”
“你们为了惜命而出卖盟军!”
“听到利益受损就不顾神树的叛徒!”
“全都是骗子!”有个老农民歇斯底里地喊道,“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向我们胡说八道!我谁也不信,我他妈谁也不信了!!”
他使草叉砸在身旁的鼠笼战车上,砸坏了轮子将被关押的小体型公民们释放出来。重获自由的咕啵族与仓鼠们怒气冲天,跳起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去揪周围人的头发。单纯的应激行为被理解为刻意的攻击,农民们当场开始反击。
推揉、拳脚、紧接着开始动用兵器,领袖人物们的话语在此时已经失去意义,狂躁的情绪支配了整个第四脉序。无法阻拦的大规模流血冲突,就将在下一刻发生了。
而在这个时候,第四队长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现,第四脉序全境发生理念冲突,公民的生命安全收到威胁。以荆裟第四神卫队长绫枫之名,申请群体情绪安抚。”
【许可】
不再是假神树那冷漠的宣言,苍老而温和的声音传入众人心中。淡绿色的光柱垂落,如青翠的纱幔将绫枫包裹。在荆裟神树的支援下,她的能力范围延伸至第四脉序全境,人们因此而得见温暖的光。
元素的力量就是感情的力量,而微光是最纯粹的正面情绪,守护与治疗的象征。曾经螺旋塔的法师们使用这光芒平息争端,屡屡锉灭外道们的挑拨离间之计。如今神力随着光芒扩散,像温柔的手掌拂过人们迷乱的心灵,使得他们重新冷静下来……
使得他们得以暂时地,以客观的视角看待眼前的一切。
【城邦的民主政治,鼓励大家畅所欲言……可所有的争执,都仅限于口头。所有的冲突,都应是言语与思想。我们始终不会因政见不合而伤害他人……因为体制与律法所支撑的,是信任与爱】
十分少见的,荆裟神树亲自对他的子民们说话。仅此一言过后,它便不再开口,似是耗尽了所有的气力。人们因此而受到了深深的震撼,许多虔诚的信徒甚至流出眼泪。
而在理性还未反应过来的,区区数秒后。另一道巨大的声响在现实中夺取了人们的注意力。
那是反抗军的旗帜,刀枪不入的巨人硬木先锋。它不分敌我地以巨型藤蔓推举起周边的人群,腾出大范围的空地。那巨人眼看己方局势一片大好,却如沉眠般躺下,掀起纷飞的尘土。
在人们呆滞的眼光中,硬木先锋的驾驶舱弹开。古力啵举着面小白旗跳出来,激动道:“大家明明都是在为了城邦着想,为什么还要再打下去呢?现在外敌还没有打进来,我们自己却要同室操戈了啵?!”
“我不想和自己的同胞战斗啵!”
它举着白旗跑了出来,竟将战争植物撒手一丢,彻底不管了。其余的反抗军们纷纷丢下装备,举起花卉、瓜果与早已准备好的白旗。
一时间第四脉序变作雪白的一片,独立派们与无政治主张的市民们,因那纯白色而受到了冲击。过多的事件密集发生,使得公民们百感交集。许多人随着一同放下了武器,不知是谁发出茫然的哀叹。
“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自诩正义而屡犯暴行的,究竟是谁呢?
人们纷纷扶起周边的同伴,带着愧疚与歉意。道歉、辩解与争执均化作长叹……变为低沉的哭泣。
·
硬木先锋内部,驾驶室内。
薇尔贝特把玩着一只特制的千年虫,它像只蛤蟆般跳来跳去,边跳边重复道:“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啊。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她满意地笑了笑,将千年虫收起。
躺在地上的石种说道:“小姑娘,这可不怎么光明磊落。”
“很可惜,单靠真情流露是很难争取到民意的。”
“古力啵他们都还觉得这是心灵的共鸣吧……”
“那是最重要的推动力,不是吗?”薇尔贝特说,“所以不必让他们了解这些次要的小手段,就让田野的和解成为善意的奇迹吧。”
摆脱思维控制者的影响后,众人看清了石种所言的事实,在神树的劝告下化干戈为玉帛,终于成功和解——
事实当然不会这样顺利。
大多数事情讲究一个先入为主,政治立场更是极难改变的事情。即使有石种和荆裟的双重影响力,顽固的民众也没有那么容易转变思想。
因此,石种在进行精神力广播时,也种下了轻微的心理暗示。那是如同“今天下午你会有好运”一样的,仅有口头作用的思维引导。古力啵等人提前准备好的白旗,以及表演意味十足的主动倒下的硬木先锋,都在相当程度上加深了这份印象。
之后绫枫以微光进行广范围情绪安抚,为暗示的爆发制造了客观条件,荆裟的传声更担任了强劲的推动力。第四队队长已被打倒,失去指挥者的第四队在全脉序的乱局中与寻常的公民无异,配合事前安排好的传声千年虫与混入独立派中的部分间谍,双方的和解简直水到渠成。
第四脉序的大和解背后,实际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秀。
“原本的计划不会这样顺利,但荆裟神树的传声时机选的太好了。”薇尔贝特评价道,“我想团结之神比任何人都明白城邦的现状。”
“只靠爱与善意救不了荆裟吗……”石种感叹,“公民们都那么单纯,我们这些‘正派’却用着见不得人的手段,想来真是感慨万分。”
“你在下暗示时可没有犹豫。”
“领导者可不能像老百姓一样单纯啊。”
驾驶室的屏幕上显示出外界的光景,事先准备好的“法案重投”大旗飘扬在阳光下,以反抗组织为首的农民们纷纷排队在请愿书上签名。原本无心政治的部分农民们也加入到情愿派的队伍中,因为一位金发的骑士正在人群中高声呼吁。
“荆裟的难处,盟军内部都是清楚的。好让诸位知道,残心命主非常关注城邦,他的亲传弟子此刻就在城中奋战。从此一事便可看出,命主大人的态度已经表现得很明白了!
在各个大势力的援军主力赶赴城邦之前,当前修罗岛的战力绝不会轻易离开战线。再过几天,第一批战士就会来到战线上。”
“大家要相信盟军,更要相信自己的祖国。荆裟绝不会孤军奋战,让我们一起守护神树的荣光!”
此番宣传堪称为反法案派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四队长绫枫随后现身表态证实其言论为真,更是大为振奋人心。
一时间第四脉序人声鼎沸,团结奋战又一次占据了舆论的主导。而姬怀素在完成任务后则溜回了驾驶室里,不知从哪顺了瓶果汁美滋滋地喝着。
薇尔贝特似笑非笑:“我都不知道残心命主还派了弟子行事。”
“阿空就是,百分百亲传!一句话不带假的!”
“原来阿空还有这等奇遇。”薇尔贝特点点头,“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联系了其他尘岛的援军呢?”
姬怀素眨了眨眼:“我不知道啊,我蒙的。”
薇尔贝特笑了出来:“哦!”
“在这儿混了这么久,我差不多明白城邦政治是个什么玩意了。”姬怀素自信道,“城邦政治就是先夸下海口,再让它实现。办的成就是英主,办不成就是庸君。”
“你很善于找到问题的本质,我想你有成为政治家的潜力。”
“那我得是大政治家,说什么就一定得做到。”姬怀素猛吸了一口果汁,“等下午我就找小夜拉关系去,这城邦问题得内外齐下手,说什么得把援军搬过来。”
“我觉得她在升变后变聪明了。”石种说。
薇尔贝特评价道:“或许封印部分力量更有助于思考。”
她披上西装外套,操控信息投影走过人群,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落魄的菲菲德。这位农场主兼议员如今备受冷遇,拥趸们纷纷弃它而去,不少人痛骂它是蒙骗大众的大资本家。
“我是知道的。”它失落地对薇尔贝特说,“在独立成功以后,最先破产的就是我的农场,我在计划开始时就知道了……可我不害怕贫穷,为了荆裟城邦,我可以割舍掉这些财物!我饿过十年,我不怕再饿十年,再饿二十年!”
“他们口口声声说爱城邦,可为什么就不愿意为城邦舍弃自己的利益啵?”
薇尔贝特感觉自己在和小朋友说话,她想这恐怕是荆裟相当一部分公民的现状,有道德也有责任感,却对某些事情看的太过单纯。
“爱荆裟与爱自己从来都不是矛盾的。”她说,“人人均有私心,城邦往日的繁荣正在于凝聚了私心与公义。团结一心的集体使得神力强盛,生产与贸易本身就是意义。”
“20年前的重创是荆裟颓废的直接原因,可维持至今的消沉才是颓废不振的核心。你宁可舍弃财富与幸福都要远离战场,不正说明你从心底里,已不信任这你爱戴尊敬的神树了吗?”
菲菲德闻言一震,薇尔贝特的投影已经离开。她的赠言自人群中传来。
“在指责众生之前,不妨先自己想想。神树想看到的究竟是城邦全体的幸福,还是公民饿死自己独生的未来吧。”
·
就这样,第四脉序的乱局告一段落。
强制义务劳动法在这一天后不再执行,菲菲德农场地下的基地被薇尔贝特全面接手。一度猖獗的“假神树”,在不知不觉间不再对田野施加掌控。
短短一周之内,地下的反抗组织成员,与摇摆不定的中立派们,为重投法案而贡献了1800万票。这一数字还在随时间的推移而不断上升,让人们看到了重新投票的可能性。
局势的转变,以最直观的方式表现在了曼莎星堡。
“哦哦……”
草木摇曳之处,老荆裟发出浑浊的叹声。那衰弱的身躯此刻,竟显得有了些许力量。他极缓慢地活动着肩膀,微笑着自言自语:“看起来……我们还有希望!”
他脑后的面孔开口:“无需挣扎,大局已定。”
“嘿。”老荆裟笑了一声,“老朋友,我们走着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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