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清瑕琢磨了一下用词,“爷爷他,现在也在世界的某处战斗着。他身边同伴很多,所以应该不怎么孤独吧。”
雾中人这档子事实在不好解释,她为了防止老人深究,赶紧转移话题:“老人家你是爷爷的亲戚吗?”
思莱恩捂着眼睛,声音发颤:“思拉尔……是我的孙子……”
“你这么老啊!”清瑕吃了一惊,“那老人家你放心好了,爷爷他一直都是正直的战士,绝对是你引以为豪的孙子哦!”
思莱恩百感交集,几乎就要流下泪来。孙子小时候的笑脸,与偷偷从军时行军礼的样子,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我,一直都很担心他。”思莱恩勉强开口,“那混账去哪了……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家!”
清瑕挠了挠头,为难道:“爷爷他也没办法,他跑到一个很糟糕的尘岛去了,那岛上连太阳都没有,到处都是外道,大家基本都活不下去,更别提出去了。”
“爷爷在那个地方算是最强的人,他守在幸存者的聚落里,担任着战士长一职,为大家寻找食物,教给大家打倒外道的方法。
后来有一天他发现了我,将我养育成人。爷爷腿有暗伤打不动了以后,就由我来接替战士长,接替他守护人们的聚落。”
清瑕笑道:“我们努力了很久很久,直到不久之前才终于把当地的外道打倒了。我们几个趁着胜利的机会出来了,但爷爷和其他战友留下了,去往更远的地方继续与外道战斗……”
“我觉得他离退休还很遥远呢,他一直是守护大家的盟军战士!”
思莱恩仰头看着天空,尽管努力止住,可泪水仍在流淌。
哪里还能不明白呢。
看到了那把刀。对方又是突破旷野的战士。哪里还能不知道,思拉尔究竟去了何方。
即使沦落到天狱里,你也一直在战斗吗……
老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流不止。
清瑕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感觉趁这时候突袭也太不像话,便说道:“说起来,你们不是一家人吗?爷爷都还在战斗呢,老人家你为什么想要逃跑啊?”
思莱恩擦干眼泪,笑道:“我老糊涂了……上岁数了,干什么事都想不太清楚了。”
“哦哦。”
思莱恩转身:“桓戈!”
桓戈无言举手。
“我投降。”老人慈眉善目地笑笑。
他很轻松地走下擂台,仿佛把所有的负担都丢下了。他走回独立派的军官们面前,许多人正低声啜泣。
“我有愧于各位同袍。但请谅解,我实在打不下去了。”
另一位老军官使劲抹眼睛:“别说了,老将军……您一把岁数为我们在台前撑了这么久,我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结束后去扫墓吧。”
“我好久没去墓园了,我没有脸去……”
“现在回头还不晚……”
“真荒唐啊!”
思莱恩脱了军装,慢悠悠地走出决斗场去,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全都抛在脑后了。路边有小青年向他丢垃圾,被一只果核打了回去。
清瑕捧着一盘果子追了过来,蹲下来问他:“要吃吗?爷爷很喜欢吃这个。”
“哦哦,多谢你。”思莱恩接过果子,“能给我多讲讲思拉尔的事情吗?”
“可以啊,我小时候他给我编书呢。”
“哦!他还会写书啊,真了不起……”
女孩与老人说笑着走远了,不再关注身后种种。漫长岁月中的一幕幕往事,在老人的眼前闪过。
壮志。豪情。悲痛。奋起。哀悼。挣扎。落魄。怅然。麻木。
释然。
泪流尽。一声长笑。
·
思莱恩释然离场,清瑕本就来打个拳而已,也不在乎城邦内的种种。而他们身后的决斗场内,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先是倾夜以武尊之名证实援军将至,给鼓吹孤立无援的独立派釜底抽薪,后又有老将军未战先降,独立派核心人物自己都跑到了对面去。双方的军士们此刻莫说立场,就连自己的情绪都搞不准了。
要坚持吗?人家盟军见城邦有难可真来了啊,这仗按理怎也有几分胜算,难道要不战而逃?
老将军的孙子流落到边疆都坚持抗争20年,他们这帮大头兵怎么有脸再跑?对得起战死的家人袍泽吗?
不坚持吗?先前为了独立都险些打起内战,如今见势不妙便要改旗易帜,城邦战士岂不成了一群可耻的墙头草?
战士们的心里简直一团乱麻,哪怕盟军派的各位也没好到哪里去。此时沉重的鼓声将他们自沉思中惊醒,第二队长站在擂台上,双手叉腰,满面不耐。
“说了好几次第三场要开始了,连点反应都没有!”桓戈大骂,“我真是想不明白,这独立与否的争执,不是诸位开始的吗?先前支持法案的是诸位,在街上混战的是诸位,如今见势不妙畏畏缩缩的,怎么也是诸位?”
“诸位口口声声,说独立法案乃报国之举,支持法案是为国尽忠。喊口号时各个掷地有声,斩钉截铁。我对政事一窍不通,是见了诸位这般作态,料想那必然是深思熟虑后的决断,才决定为独立派出战的!”
“可如今几个年轻人寥寥数语,便让诸位举棋不定。不知深思熟虑究竟是放在何处啊?莫非诸位都与我一样没动过脑子,觉得听着对就上了?”
桓戈冷笑道:“那这所谓独立思潮,究竟是主义,还是生意?”
场内场外听此诛心之语,均是一片冷汗连连。在场所有士兵赶忙起立喝道:“报告队长,绝无此事!”
“既然没有,就把军人的精神面貌拿出来!”桓戈大喝,“第二队长要出战了,你们应该说什么!”
无论盟军派还是独立派,所有将士挺直腰板大喊:“桓戈队长,必胜!”
“大点声!”
“桓戈!”“桓戈!!”“桓戈!!!”
下意识的,军士们呼喊着长官的名字。助威喝彩之声汇聚为无形的浪潮,犹如劲风呼啸。
颓唐之势一扫而空,第二队长以一人之声望将这擂台强行推了下去。他最后一次擂鼓,率先上台,喝道:“第三场,最终胜负。”
“独立派,荆裟城邦神卫队第二队队长,桓戈!”
“盟军派,洄龙城回生部队高级探长,楚衡空!”
在排山倒海的助威声中,楚衡空独自持枪走向战场。他将亢龙枪往台上一杵,笑道:“有何规则?”
“没有规则。”桓戈也笑,“秘术兵器,均可使用。正法外道,概无禁止。”
“好。”
双方摆出架势,桓戈朗声笑道:“赌上你我的武艺、尊严与荣誉——”
“堂堂正正,一决胜负!”
刹那间,银光刺穿战场。
人声落下,枪势已出,亢龙枪携赤色意气杀到,气势最盛的第一击,在第二深渊之下没有任何手段能够防御。桓戈沉下重心,严阵以待。他双掌猛得击出,竟以赤手空拳将长枪生生截下!
“千锤百炼之躯,无惧神兵。空手接白刃!”
“好毅力。”
楚衡空赞了一声,抽回长枪。亢龙枪收回时带出两道血线,这第一击锋锐至极,即使桓戈也被其锐气所伤。
桓戈不为所动,将双掌一拍。其掌中凭空多出一把薙刀,他一手以血抹向刀锋,一手抹向刀柄,薙刀顿时被血色笼罩,“一文字”的铭文浮现于柄上。
那把薙刀的锐气相当惊人,只一看便知绝不在楚衡空手中龙枪之下。
“刀名奇道一文字,为我游历时所寻嗜血妖刀。闻血则喜,浴血则鸣。”桓戈划出玄奥的斩击,“看招,十文字斩。”
他的刀法看上去极慢,可实际却快得惊人。乍看不过薙刀一摆,交叉的十字斩击却已斩来。楚衡空不敢大意,使大枪一砸破开斩击。亢龙枪尖斩入大地,被他以蛮力猛推向前,自下而上击出刚猛的一刺。
桓戈以左手持刀,将右手高高举起,又一把与薙刀同等级的神兵唤出被其握住。那是通体金黄的大斧,斧刃粗粝犹如山石。他持斧轰然下砸,正正截下龙枪的突刺!
“瓦克利亚开山神斧,为我救助某一尘岛后当地岛民所赠。”桓戈眯起眼睛,“开山裂土的一击,能接下吗?”
神斧光芒一闪,楚衡空顿时感觉手中兵器沉重至极,几乎无法托起。桓戈趁机抬斧换以薙刀压制,手中的斧刃光芒大放。
“一炁千秋,8倍——”
“百万粉碎击!”
压力瞬间来袭,仿佛古老的生灵降临城邦,可怖的气势让众人几乎窒息。而那不过是持斧人的威压,真正的力量已随大斧斩落。绝对的强大,绝对的速度,高阶武修引以为傲的力量控制在此一击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倘若此斩砸中地表,超过三分之一的第二脉序就将当场毁灭。决斗场地自然荡然无存,其余军民也绝无幸存之理。在切磋中使用如此手段的桓戈,是被局势冲昏了头脑吗?是在这乱局中暗藏祸心吗?
否。否!很简单的道理,仅仅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对手必定能够接下而已!
“8倍。”
神斩出鞘。
“钢锋流·迴罡击!”
急速的一斩正面迎向巨斧,楚衡空左枪右刀,将桓戈的挥击牢牢架住。
劲力因刀意反噬向桓戈的手臂,使他圆满的架势中出现了一瞬的破绽。楚衡空趁此机会借力移位,他滑向桓戈身后,亢龙枪正正刺向后心!
“有一手。”
突刺命中,然而不见血色。那枪刃刺破了桓戈背后的巨大包袱,却不得再进一寸。亢龙枪被缓缓推了出去,阻碍它的是……
包袱中的另一只手!
楚衡空挑了挑眉毛,笑道:“桓戈师叔果然体质清奇。”
桓戈将那包袱皮一把扯开。人们终于得以见到他包裹内的藏品。不是法宝,不是兵器,那是四只紧紧蜷缩着的,被他自己用铁索束缚着的手臂!
“喝啊!”
桓戈震开铁索,共六只手臂同时伸展。
他摘下面具,露出真容:“胜负,现在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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