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端着托盘,在偌大的戏馆里来回,他们脸上满是笑意,对谁都殷勤小意。
“您的龙井——”小二躬下腰,将一壶龙井放到木桌上。
他刚放下,前方便有人喊道:“小二!我这儿来一碟绿豆糕!”
小二忙旋身:“就来!”
他跑去绕过戏台,钻进一扇小门,进了后院,这才呼出一口气,又大踏步走向后厨,掀起了帘子朝里头喊:“一碟绿豆糕!”
里头的人骂:“你自个儿进来拿!难道还要我给你端出去?!”
小二便笑嘻嘻地钻进去,他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厨房里的人,一进去,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他奇道:“谁点了蒸菜?怎不去馆子里吃?”
厨娘骂道:“怎么?戏馆就不是馆了?绿豆糕放那边的,去拿,一碟只能放四块,晓得不?”
“这怎么不晓得?”小二自己拿了筷子去夹。
“好在这天还不热,买现成的就行,等天热了,东家不多请几个厨娘,我宁肯不干!”厨娘扔了手里的抹布,气急败坏道,“你们倒好,还有提成,我有什么?做厨子不如做丘八!”
“哎哎哎。”小二端着托盘要出去,闻言不满道:“郑姐,我怎么就成丘八了?”
厨娘:“丘八怎么了?挣得了钱,出门去人人都高看你一眼。”
小二眼珠子一转,把托盘放到一边——客官们要趁着一折戏演完去如厕,并不急于一时,去得晚了也不会挨骂。
“郑姐,你缺钱了?”小二凑过去,“可是我那侄女升学的事?”
郑姐被问到了心坎上,她偏过头,语气软下来:“我就这一个姑娘,你不晓得,成绩一向是垫底的,可又不是个本人,考不上中学,她出来了拿什么跟人争?难道来同我一块做厨娘?做厨娘的苦,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我如何舍得?”
“考学还有半年,我想着出些钱,让她去报几个班,好歹我尽心尽力了,实在考不上也是没法。”
小二凑过去,在郑姐耳边小声说:“郑姐,我倒有个挣钱的法子……”
郑姐一愣:“你小子……你有什么办法?可是有客官看上你了?”
“你想哪儿去了!”小二哭笑不得,一张胖脸皱在一块,“如今钱阳有多少学生,你晓得?许多学生下了学,回家也没活干,作业也做完了,闲得无聊,可不是就想来看戏?”
“这钱你都敢挣?要是被发现了……”
小二:“你不说,我不说,天知道!更何况要放学生进来,也只能放中学生,小学生是不敢放的,叫他们去廊下看,那儿没什么人。”
“你是不是已经干过了?”郑姐一愣,眼睛瞪得溜圆,“我就说,上回怎么廊下也有人影,我还以为是东家想钱想疯了,那儿都能安排人,该眼神多好才能看清戏?”
“中学生嘛,正是眼神好的时候。”小二,“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郑姐翻了个白眼:“你也不怕我告诉东家。”
小二:“好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心里都是我那小侄女,慈母之心,为了女儿,什么做不得呢?”
“就你嘴甜。”郑姐站起来,“你放一个人进来,收多少钱?正票的价?”
小二摇头:“怎么会?廊下那点地方,我敢收这个价,中学生不去举报我?正票十块一张,我就收他们三块,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那你竟然肯带我分?”郑姐不信小二有这么好心,“你这小子,往日最滑头不过。”
小二嬉笑道:“我总有歇班的时候,我歇的时候,你挣了钱,也要分我一半。”
这倒勉强算是互利互惠,郑姐矜持地点头:“这倒不错,但你都是从哪儿把人放进来的?”
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学生要来看戏,自然不能走大门。
侧门也不能。
好在这戏馆后头挨着民居,有一处小巷,学生们从民居小巷里绕过来,便能顺着小二提前安排的梯子翻过墙,落到一处亭台后头,那儿有个土坡,不怕摔坏人,再由小二领着,从平日里无人经过的库房过去。
廊桥离戏台隔着一个池塘,只有眼神极好的人才能看清戏台,不过声音很模糊。
只有年龄不到的学生才肯为了这个位子花上三块钱。
“蒲团?”药师奴被领到廊下,颇有些茫然地看着摆在地板上的蒲团。
同学连忙小声说:“哪里有椅子给咱们坐?也不看看地方多大,别抱怨,快坐吧!”
药师奴没说话,她坐下后才低头细思——钱阳这样的龙兴之地也有人敢阳奉阴违,可见似她这样的人未必少见,天下总有不信佛不信神的人,这出戏……兴许不是写得她。
“正好赶上了,这是第七折。”同学十分兴奋,还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糕点,“你吃不吃?这儿的东西都贵!”
“不必了。”药师奴,“多谢。”
她的眼神没有同学那样好,在龙化时,稍远一些她便辨不得别人的五官,看人都有重影,来了钱阳以后吃得好了一些,还有水果,眼神这才好了点,却还是看不清台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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