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的岩壁还在簌簌落石,幽蓝的矿石光芒忽明忽暗,像风中残烛。蒯迪元捂着被贯穿的胸口,灵力顺着指缝不断流失,视线已开始模糊。阿砚的魂体悬浮在面前,半透明的脸上,冷漠与挣扎在反复拉扯,魂体边缘的红光时浓时淡,显然还未真正平静。
“你看,连轮回信使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指望一句道歉就能成?”阿砚的声音带着嘲讽,却没再发动攻击,“回去告诉墨尘子,要么他自己来无间狱陪我,要么就让这份背叛烂在土里,永远别再提起。”
他转身就要融入岩壁的阴影,魂体飘动的轨迹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若是真的铁了心拒绝,又何必留下这番话?
蒯迪元的心脏猛地一缩。物流派送的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刻的“决绝”,往往藏着最后的转机。就像那些嘴上说着“拒收”的收件人,门却总留着一道缝;就像那些声称“再也不想见”的故人,听到对方名字时,指尖总会微微一颤。
“等等!”他嘶声喊道,声音因剧痛而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
阿砚的脚步顿住了,却没有回头。
蒯迪元咬紧牙关,猛地抽出腰间的镇魂木钉——那是他用来防备心魔的法器,此刻却被他反手握住,尖锐的钉尖对准了自己的掌心。
“师父!不要!”
恍惚中,似乎听到了林风的惊呼,可他已经顾不上了。他看着阿砚的背影,看着那魂体里若隐若现的、属于少年时的清澈,突然想起忘川驿站的旧例:遇疑难派送,可立“血契”为证,以信使精血担保因果闭环,虽损耗修为,却能显天地诚信。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与今生的信念交织——他递的从来不是一张纸,是“信”;他守的从来不是一份职,是“诺”。
“噗嗤”一声轻响。
木钉划破掌心,鲜血瞬间涌出,滚烫而粘稠,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疼痛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却奇异地让他的意识更加清明。
阿砚终于转过身,魂体剧烈波动,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极端:“你疯了?!”
蒯迪元没有回答。他用流血的手掌按住那张被拒收的血单,鲜血立刻被粗糙的纸吸收,在“道歉”二字下方,晕开一片刺目的红。他调动丹田内仅存的灵力,混合着指尖的血,一笔一划地写下——
“我,轮回信使蒯氏后人蒯迪元,以精血为契,担保墨尘子若得重获新生,必亲赴无间狱,向挚友阿砚登门谢罪,偿十年之债,解半生之结。若违此誓,甘受轮回之罚,永失信使之责。”
字迹落下的瞬间,血单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炽烈。蒯迪元掌心的伤口处,鲜血不再滴落,反而顺着血单上的字迹流动,像一条条红色的小蛇,将他的誓言牢牢刻在纸面。
“这是……血契?”阿砚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魂体边缘的红光彻底褪去,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竟用轮回信使的身份立契?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若食言,你要替他受罚!”
“我知道。”蒯迪元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抿得很紧,“物流堂的规矩,派送员担保的单子,若出了差错,由派送员承担责任。他欠你的,我替他立誓;他若不还,我替他受罚。”
他看着阿砚的眼睛,目光因失血而有些涣散,却异常坚定:“但我信他。信他在锁魂台流下的泪是真的,信他在无间狱的忏悔是真的,信他此刻或许就站在某处,看着我们,恨不得替我流血的人是他自己。”
金光中的血字突然脱离血单,化作一条条细小的血链,在空中盘旋一周后,一半缠绕上阿砚的魂体,一半则融入蒯迪元的掌心伤口,消失在血肉之中。
这是天地为证的因果链,一端系着承诺,一端系着责任,将三人的命运牢牢捆在了一起。
阿砚的魂体被血链缠绕,却没有挣扎。他能感觉到,那血链里不仅有蒯迪元的精血,还有一股熟悉的、属于墨尘子的灵力波动——那是当年两人在藏经阁分食桂花糕时,无意间交融的灵力,带着少年时最纯粹的信任。
“你何必……”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哽咽,“这不是你的债。”
“债不分你的我的,只分该还的和未还的。”蒯迪元笑了笑,笑容因虚弱而有些勉强,“就像我送过的那些匿名包裹,有的寄件人不愿留名,有的收件人不知是谁,可只要单子在我手里,我就得送到。”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血契消耗的灵力远超预期,丹田像是被掏空的皮囊,连站立都变得困难。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说下去,必须让这份刚刚建立的信任站稳脚跟。
“你可以继续等。等他亲自来道歉,等他解开你心里的结。”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清晰,“但别让仇恨把你困死在这无间狱。你看,血契已立,因果已定,他跑不掉的。你该去看看阳光,哪怕只是幻境里的,总比守着黑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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