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义诊时间很快过去,陈小满和安雨琪也随着队伍回到了城里。
陈妈看到儿子儿媳风尘仆仆的身影,心疼地念叨:“可算回来了!瞧着都瘦了,我去抓只鸡,给你们好好补补!”
说着就转身朝鸡笼走去。
安雨琪一眼就看到了被陈妈放在小凳子上、正懵懂看着他们的儿子陈中华。
她几步冲过去,一把将小小的儿子紧紧搂进怀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中华……妈妈的中华……”她把脸埋在儿子小小的肩头,声音哽咽。
才两岁的陈中华被妈妈突然的拥抱和哭泣弄得有些无措,小嘴瘪了瘪,也跟着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出去的这几天,安雨琪想儿子想得心都揪着疼,但在当时,她只能选择跟着丈夫,在那个年代,车是极其重要的资源,一般人根本轮不上,只能靠两条腿走回来。
把才两岁的儿子留给婆婆照顾,是她不得已的选择。
屋子里只有陈妈忙碌的声响和母子俩的抽泣声,陈爸还在轧钢厂的岗位上,没到下班时间。
陈小满站在门口,看着妻子抱着儿子哭作一团,心里也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他喉咙发紧,想上前安抚,脚步却像灌了铅。
他知道妻子这几天心里有多煎熬,这份煎熬,很大程度上源于她自己当初那份执拗的选择。
当卫生部下达的基层义诊任务落到陈小满头上的时候,安雨琪几乎是立刻就做了决定:她要跟着去。
陈小满不是没劝过:“乡下条件苦,路上也折腾,中华还小,离不开你。”
安雨琪却异常坚持,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担忧:“就是因为你一个人在外头,我才更不放心!
这一去就是一个礼拜,谁知道路上顺不顺利?
吃不吃得惯?
有个头疼脑热的,身边连个递水的人都没有!”
在那个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分离意味着音讯渺茫和漫长的担忧。
安雨琪宁可忍受骨肉分离的锥心之痛,也不愿意让丈夫独自面对未知的辛苦和可能的困难。
最终,陈小满拗不过她,加上组织上考虑到他是队里的骨干医生,特批了一个家属随行的名额,安雨琪这才得以同行。
把才两岁、懵懂依赖的儿子硬生生留给婆婆,是她权衡之后,带着巨大牺牲和愧疚做出的选择。
此刻,看着儿子委屈的小脸和妻子汹涌的眼泪,陈小满心中那份对妻子坚韧和付出的疼惜,以及对儿子的愧疚,沉甸甸地交织在一起。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那里还残留着听诊器长期佩戴留下的浅浅压痕,也压着千言万语。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哭啥,别吓着孩子。”陈妈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无奈。
她手里拎着一只扑腾的公鸡,快步走回来,看到儿媳妇哭得伤心,孙子也跟着哼哼,叹了口气,“雨琪啊,快别哭了,中华这不是好好的?
你看,妈给你看着呢,一点没磕着碰着。
你们这趟下去,是给乡亲们瞧病,是积德的好事,可也真是苦了你们俩了。”
她把鸡暂时放在院角,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目光扫过疲惫的儿子和情绪激动的儿媳,“雨琪当初非要跟着去,妈就知道你是不放心小满一个人。
现在都平平安安回来了,该高兴才是。”
她走过来想从安雨琪怀里接过陈中华,“来,奶奶抱,让妈妈歇会儿。
小满也累坏了吧?这次下去,病人多不多?”
安雨琪听到婆婆提到自己当初的坚持,心里那份委屈和思念仿佛找到了出口,眼泪流得更凶了,却把孩子抱得更紧,仿佛一松手就会消失,她哽咽着摇头:“妈……不用,我抱……我就想抱着他……”
她把脸贴在儿子带着奶香和泪水的柔软脸颊上,贪婪地感受着这失而复得的温度。
小小的陈中华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强烈的依恋和补偿心理,渐渐止住了哼哼,小手无意识地抓着妈妈胸前的衣襟,把脸深深埋了进去,仿佛也在确认妈妈的存在。
陈小满这才挪动脚步,走到妻子身边,大手带着安抚的力量,轻轻覆在儿子拱起的小脊背上,笨拙地拍了拍。
他回答了母亲的问题,声音带着沙哑和长途跋涉后的干涩:“嗯,妈,是挺多的。
去的城郊,条件比想象的还差些,缺医少药,老乡们排着长队。
主要是些常见的感染、寄生虫,还有积劳成疾的筋骨病。
部里这次任务,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他侧头看着妻子哭得微微颤抖的肩膀,那句“辛苦你了”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却只化成一句低沉而饱含复杂情绪的:“……到家了,雨琪,我们都到家了。”
陈妈看看儿子眼下的青黑,又看看儿媳紧抱着孙子那仿佛用尽全力的模样,理解地没再坚持。
她转身去灶房烧水准备杀鸡,把堂屋的空间暂时留给了这劫后重逢般的小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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