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沙哑而又悲凉的声音,在阴冷潮湿的天牢里,缓缓地,继续讲述着那个属于“逝水”的故事。,8!6′k?a·n^s?h?u·.¨n-e*t
陆辞,静静地听着。
他第一次,没有走神,没有在心里吐槽,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他的整个心神,都被这个悲伤的故事,给牢牢地吸引了进去。
“沈云归,在江边,抱着那块沾染着心爱之人气息的浮木,枯坐了三天三夜。”
“他没哭,没闹,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他的心,在那七天七夜的疯狂寻觅中,早己死去。他的魂,也随着那滔滔不息的江水,一同逝去了。”
“从那以后,他性情变得更加孤僻,几乎与世隔绝。他不再铸剑,沈家那传承了数百年的铸剑炉火,在他眼中,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温度。他也不再练习家族的任何一门剑法,那些曾经被誉为精妙绝伦的招式,在他看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唯一做的事情,便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回到昔日溪儿失踪的江畔,眼睁睁地,看着那滚滚江水,日夜不息地,向东流去。他仿佛,是想从那奔流不息的江水中,找到他失去的爱人,找到他逝去的灵魂。”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
“终于,在一个落叶凋零的黄昏,他看着那轮血色的残阳,沉入江水的尽头,他……悟了。”
“他从这无尽的,东流的逝水中,领悟到了生命与爱的真谛。”
“逝者,己矣。如同这奔流不息的江水,一旦流去,便永不复返。”
“但爱与记忆,却可以永存。它们可以化作一种力量,一种……足以撼动天地的力量!”
“那一天,沈云归,拔出了他腰间那柄,早己生锈的铁剑。那柄剑,还是林溪儿小时候,央求父亲,为他亲手打造的。他对着那滔滔江水,舞起了剑。”
“他舞的,不是沈家任何一套成名的剑法。他舞的,是溪水,是江河,是那逝去的时光,是他那早己死去的,却又在这一刻,涅槃重生的……心。”
- “他将自己对林溪儿那深入骨髓的挚爱与思念,将这数十年来,积压在心中那无尽的悲伤与悔恨,将他对这世事无常,命运无情的彻骨领悟,完完全全地,融入到了一套,源自林溪儿小时候送给他的,最基础,最简单的《启蒙剑谱》之中。¨b/x/k\a~n.s`h*u_.¨c.o\m.”
“那套剑法,没有名字。”
“但每一个有幸目睹之人,无不从那看似简单的招式中,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们仿佛看到的,不是剑,而是一条从九幽地府流淌而出的忘川河。那剑招,如泣,如诉,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哀愁,和……收割一切生灵的死亡气息。”
“因此,这套没有名字的剑法,被世人,称之为……”
“‘逝水剑法’。”
故事,讲完了。
天牢里,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陆辞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压抑,而又沉重。
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练习那本剑谱时,会走火入魔。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一本普通的剑谱。
那是一本,用一个男人,一生的悲痛与悔恨,用他对一个女人,深入骨髓的爱与思念,所谱写出的……绝命悲歌!
这样的剑法,又岂是自己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乐子人,能够驾驭的?
陆辞看着那奔流不息的江水,看着那滔滔东去的逝者,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竟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了一句,前世刻在DNA里的至理名言。
他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话音刚落。
隔壁牢房里,那个一首静坐不动的神秘人,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被乱发遮住的头,豁然抬起!两道宛如实质的,锐利如剑的目光,瞬间穿透了昏暗的牢房,死死地,钉在了陆辞的身上!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不再沙哑,不再古朴,而是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陆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我……我没说什么啊。”他有些心虚地说道,“就是……听完您的故事,有感而发,随便瞎说的。”
“瞎说?!”
那个神秘人,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股无形而又恐怖的气势,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来,让陆辞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苏醒的远古凶兽盯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陆辞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和更深的震撼,“此等话语,一语道破了时光流转,万物不息的天地至理!
这……唯有真正经历过岁月沧桑,看透过生死轮回的绝世大贤,方能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