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
仿佛灵魂都被冻结在万载玄冰之中,意识沉沦在无边的黑暗深渊,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知不到躯体的存在。只有一种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如同投入冰海深处的火星,极其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黑暗,触碰到了那沉寂的意识核心。
暖意很微弱,却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生命气息。它小心翼翼地缠绕上来,如同最温柔的藤蔓,带来一丝丝微弱却真实的…刺痛感?
意识如同被冰封的湖面,在这微弱暖意的持续触碰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外界的声音如同隔着厚重的棉絮,模糊地传来。
是水声。
不是奔涌的激流,而是平缓的、带着节奏的哗哗声,冲刷着什么。
还有…某种粗糙的、带着温度的摩擦感,在脸颊上移动。
“…醒…醒醒…”
一个沙哑、低沉、充满了疲惫和巨大担忧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声音很熟悉,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厚重感。
铁鹞…
林薇的意识挣扎着,想要睁开那如同被胶水黏住的沉重眼皮。每一次尝试都耗尽了她刚刚凝聚的微弱力气,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
但那温热的摩擦感和呼唤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固执地牵引着她。
终于!
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透过眼睑的缝隙,刺入了混沌的黑暗。
视野模糊不清,如同蒙着厚重的毛玻璃。只能隐约看到一片晃动的、灰蒙蒙的天空,还有…一张布满胡茬、沾满泥污和干涸血迹、写满了憔悴和巨大担忧的古铜色脸庞。
是铁鹞。
他正半跪在齐膝深的冰冷河水中,用一块沾湿的、粗糙的布片,极其小心地擦拭着林薇脸颊上的污泥和血迹。他的动作笨拙而轻柔,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那双布满血丝的虎目,此刻正死死盯着林薇的脸,里面充满了血丝、疲惫,还有一丝几乎要熄灭的…希望。
“林姑娘…你…醒了?”铁鹞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沾满泥污的大手停顿在林薇脸颊上方,似乎怕自己的触碰会惊碎这脆弱的幻象。
林薇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砂纸摩擦的、不成调的气音。她想说话,想问问萧凛怎么样了,问问墨羽和云裳在哪里,但干涩的喉咙如同被火燎过,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的感觉如同潮水般缓慢回归——冰冷刺骨的河水浸泡着下半身,全身的骨头如同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最可怕的是心口的位置,那里空空荡荡,如同被挖走了一块,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虚弱。曾经搏动的融合种子…彻底消失了。
巨大的失落和虚弱感瞬间将她淹没,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混合着脸上的泥污。
“别…别哭…”铁鹞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笨拙地用粗糙的手指抹去林薇脸上的泪水,却留下了更多的泥印。“活…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林薇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宽阔却同样伤痕累累的后背上。然后,他用一个破旧的、用树叶卷成的简易水瓢,舀起一点相对干净的河水,凑到林薇干裂的唇边。
清凉的河水浸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刺痛,但也唤醒了更多知觉。林薇贪婪地吞咽了几小口,终于积攒起一丝微弱的力气。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急切地扫向四周。
这是一片陌生的河滩。浑浊的河水带着泥沙缓缓流淌。两岸是望不到尽头的、覆盖着枯黄芦苇的滩涂,远处是连绵起伏、笼罩在灰蒙蒙雾气中的低矮丘陵。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不远处,同样浸泡在冰冷河水中的,是依旧昏迷的萧凛和云裳。
萧凛躺在浅水处,脸色比林薇更加惨白,如同大理石雕刻,毫无生气。肩胛处那截惨白的骨刺依旧狰狞,伤口周围的青金色药膏早已被河水冲刷干净,露出暗红色的创口,几粒黯淡无光的青翠龙晶如同死物般嵌在血肉里。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胸口极其缓慢的起伏,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离去。
云裳则被安置在一块稍高些的石头上,左小腿裸露着,肿胀虽然消了大半,但皮肤上残留着暗红色的诡异纹路,在冰冷的河水中显得格外刺目。她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紧锁,显然在昏迷中依旧承受着余毒的折磨。
“墨羽…墨羽姐姐呢?”林薇用尽力气,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
铁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古铜色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他指向河流下游不远处,一片被河水冲刷得更加狼藉的芦苇荡边缘。
“在…那边…她…伤得最重…”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挣扎着想撑起身体看过去。
“别动!”铁鹞急忙按住她。他小心地抱着林薇,深一脚浅一脚地趟过浑浊的河水,走向那片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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