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除夕夜了。
值班手机依旧时常响起,多数是分诊台有危重患者需要评估。
林末穿梭在病患间,评估病情,测量患者生命体征,浏览以往病例资料,迅速指出下一站的方向,像是十字路口指挥交通的交警。
等她好不容易得空到办公室喝口水时,却看到了李兰的身影。
“妈,你怎么来了?就你一个吗?”
“你顾叔在停车场呢,还有我怎么不能来,今天除夕不知道吗?一天天的就知道工作,还是子川孝顺,能想得起来我和你顾叔,一早就打来电话,说是傍晚尽量赶回来陪我们吃年夜饭,还让包点饺子给你这个大忙人送来。”
“……”林末这才注意到桌上的保温盒,于是立刻撒娇道:“还是有妈妈好,除夕夜能吃上一口饺子。”
李兰一脸嫌弃推开趴在身上的林末,“少在这儿给我拍马屁,糊弄人。我看我今天要是不来医院,你是连个电话都不会打的。还有等子川回来,你们就赶紧把婚离了,要不我这个年都过不好,听见没有。”
林末的身形一僵,“知道了。”其实不用妈妈说,她也会这么做的,毕竟他是有喜欢的人的,她这总占着位置,也不是事啊!
等送走妈妈,林末揭开保温饭盒,饺子是牛肉韭黄的,是她喜欢的口味。可一想到是他叮嘱的,瞬间就没了胃口。
以往这种来自弟弟的关心,她肯定是开心的,可是现在却无法接受。
这时办公室门正好打开,廖医生卸掉口罩抱怨道:“刚处理完一个三无病患,累死了。”
所谓三无病患就是无身份信息、无家属朋友陪同、无钱的患者。处理这样的患者,除过处理病情外,还要联系保卫科甚至警察确认患者信息,寻求费用支持等。林末知道这本应该是她这个总值班的活,于是赶忙回道:“谢谢啊。”
“没事,我就是馋饺子了,一会儿记得给我留几个,阿姨的情况怎么样了。”
“就尽可能维持住。”两人都知道维持住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一时间办公室里陷入了安静。
突然,值班的手机急促的响了起来。
林末放下筷子,赶忙接起电话。
机场高架发生严重车祸,因为病患太多,需要往他们医院转运一部分。
林末迅速起身,朝着对面的廖医生说了句:“来活了。”就匆匆赶到分诊台。
首先确认抢救室使用情况,其次就是让交接准备下班的医生留下,以保证充足的人手。
正在沟通时,林末就听到由远及近的急救车的声音。她立刻朝急救通道方向快步走去,只见到躺在救护车担架上的患者,满身血污根本看不清面容。
分诊台的护士迅速测量患者生命体征,林末则是跟随行的急救车医生了解患者情况。
全身多出骨折,最严重的应该是头部受到的撞击,林末立刻吩咐护士先做CT,确认颅内情况,再通知神经外科和骨科前来会诊。
几人推着病患从紧急通道一路到达CT室,林末在确认患者信息时,她愣住了,张琳琳,她立刻有种不好的感觉。
之所以有不好的感觉,是因为张琳琳这个名字是她熟悉的,是天坛医院急诊科的医生,也是她以前大学里的同班同学。
虽说不上熟悉,但是因为一些医疗会议和培训总是能碰到,两人还是有一定的接触的,这次去上海研讨会就有她。
还没等她细想,值班手机又响了起来,急救车的声音也随之呼啸而来。
这次她的步伐更加急促了,已经跑了起来了,因为她的心里已经产生了一个糟糕的预想。
随着担架推了进来,上面熟悉的面容,让她刚才的预想变成了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担架上躺的是梁夏。
她想要询问急救人员现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一名急诊医生的职业要求,只允许她严谨细致的询问病患的病症情况。
从腿部动脉的破裂情况来说,失血性休克,林末立刻吩咐推抢救室。
接下病人的廖医生,面色少有的严肃,大家心里基本都有了判断,应该是医院回程的大巴车出了事故。
一时间抢救室里充斥着严肃的气氛,大家手上都在快速的操作规程,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有医生的指令式的要求,和仪器设备运转的滴滴声。
随着陆续送来的熟悉的面孔,从伤情稍微轻一些的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下午六点钟飞机落地,二十分钟后大家坐上医院的大巴车,一切都非常的顺利。意外是在马上下机场高速时发生的,前方一辆汽车的轮胎飞了过来,真好砸在了大巴车的挡风玻璃上,司机直接当场死亡,随即车子失控,冲下了高架桥。
林末推平车的手突然松开,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顾子川送到哪个医院了?”
“现场太混乱了,不清楚啊。”
“是啊,车子都成两半了,幸好我当时系着安全带……”
手不自觉地揪住胸口的衣服,这里似乎喘不过气,周围只剩下嘈杂的声音,她嘴里不停的念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随即眼前一黑,失去知觉,倒了下去。
光影明明暗暗间,林末似是又看到了顾子川。
还是他刚回国时的场景,酒店门口,漫天飞雪。
他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认真的看着她。五官轮廓利落分明,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浅棕色的瞳仁,眉眼忽然敛起,带着点勾人的意味,勾起唇角,拖着调子说:“林末,我回来了。”
她不再像那日没认出他,而是不顾一切的抱住他,生怕晚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她泪眼婆娑的说:“顾子川,我喜欢你。”
她后悔了,后悔没能早点告诉他。
顾子川只是盯着她微笑并不回应,她有些慌神,拼命的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他就只盯着她一个劲的笑就是不说话。
她焦急万分,眼睛猛的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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