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的峡谷里,最后一缕夕阳正沿着崖壁缓缓爬升,将安庆绪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濒死挣扎的蛇。他背靠着丈高的玄武岩,指节因紧握弯刀而泛白,刀刃上的缺口在残阳下闪烁,每一道都镌刻着连日来的逃亡与厮杀。
五十余名亲卫组成的防御圈已缩小到三丈见方,他们的玄甲布满箭孔,不少人肩头还插着回纥人的狼牙箭,却没人敢拔 —— 箭头淬了草原特有的麻药,稍一动弹就可能瘫倒在地。最外侧的亲卫长左臂已被铅弹打断,此刻用牙齿咬着盾牌系带,右手的马刀仍在微微颤抖。
骨力裴罗的回纥骑兵呈半月形列阵,战马喷着响鼻在碎石地上刨出浅坑。这些披发左衽的骑手们并不急于进攻,只是用弓弦的轻响和战马的嘶鸣施加压力,猩红的披风在峡谷气流中猎猎作响,像群盘旋的秃鹫。
“安庆绪,降了吧。” 骨力裴罗的狼牙棒重重顿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土,“本叶护向萨满神起誓,留你全尸,还会将你葬在向阳的山坡。”
安庆绪突然爆出一阵狂笑,笑声撞在崖壁上碎裂成无数尖利的回音。他的紫金冠歪斜地挂在头上,几缕汗湿的头发粘在血污的脸颊上,锦袍被荆棘划破的裂口处,露出里面渗血的皮肉:“降?让我向你们这些喝马奶、食生肉的蛮夷投降?安禄山的儿子丢不起这个人!”
他猛地将弯刀指向天空,残阳的金光顺着刀刃流淌,像道凝固的血痕:“弟兄们!还记得范阳起兵时的誓言吗?生为燕人,死为燕鬼!今日咱们就战死在此,让易林和这些胡骑看看,燕人的骨头是硬的!”
亲卫们爆发出嘶哑的呐喊,尽管不少人已站不稳脚跟,却仍将马刀高高举起。他们大多是范阳旧部,跟着安禄山父子叛乱多年,早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骨力裴罗的眉头拧成疙瘩,他敬重勇士,却厌恶这种无谓的顽抗。“最后问你一次,降还是不降?”
安庆绪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正中前方的马靴:“去你娘的!”
骨力裴罗眼中寒光乍现,狼牙棒缓缓举起:“放箭!”
密集的箭雨瞬间遮蔽了残阳,亲卫们举起盾牌组成铁壁,箭簇撞在玄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最前排的两名亲卫被穿透盾牌的狼牙箭钉在岩壁上,惨叫声刚起就被后续的箭雨吞没。
安庆绪躲在亲卫身后,看着防御圈像被潮水侵蚀的沙堡般不断缩小,突然从怀中掏出个油布包 —— 里面是安守忠留下的信号烟火。他咬碎引线,将燃烧的烟火扔向峡谷深处,绿色的烟柱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那是什么?” 骨力裴罗勒住战马,眼中闪过警惕。
……
绿色烟柱升起的瞬间,安庆绪突然嘶吼着冲出防御圈,手中弯刀划出银弧,劈向最近的回纥骑兵。亲卫们见状,纷纷点燃腰间的小型炸药包,像群点燃引线的爆竹,朝着骑兵阵猛冲。
“轰隆 ——”
连续的爆炸声在峡谷中回荡,气浪掀飞了碎石和断箭,也打乱了回纥骑兵的阵型。最前排的战马受惊人立,将骑手甩落尘埃。安庆绪借着混乱,俯身从一名落马骑兵手中夺过弓箭,反手射出三箭,精准地命中了三名举弓的回纥射手。
“抓住他!” 骨力裴罗怒吼着挥舞狼牙棒,却被自爆的亲卫尸体阻挡,眼睁睁看着安庆绪冲向峡谷西侧的陡坡。那里荆棘丛生,根本容不下战马通行。
安庆绪的动作快得惊人,他像只受惊的羚羊,在陡峭的坡壁上腾挪跳跃,锋利的石棱划破脚掌也浑然不觉。亲卫长带着最后十余人紧随其后,用身体挡住追兵的箭雨,一人中箭倒下,立刻有人补上位置,像道移动的人墙。
“阿古拉!带五十人追!” 骨力裴罗将狼牙棒扔给亲卫,翻身下马,“其余人跟我清理残敌!”
阿古拉的小队刚冲上坡壁,就被从灌木丛中滚出的火油桶拦住。点燃的火油顺着斜坡流淌,形成道火墙,将追兵与逃兵彻底隔开。安庆绪在火墙另一端回头,看着被火焰吞噬的亲卫长,突然扯开嗓子狂笑:“骨力裴罗!易林!老子在洛阳等着你们!”
笑声未落,他已钻进茂密的酸枣林,身影瞬间被暮色吞没。
此时的峡谷入口处,易林带着唐军主力终于赶到。他勒住战马,看着火光中的厮杀和陡坡上的火墙,眉头瞬间锁紧:“怎么回事?”
一名回纥骑兵滚鞍下马,用生硬的汉语解释:“安庆绪…… 跑进了西边的林子…… 阿古拉大人去追了……”
易林举起望远镜,镜片里只能看到摇曳的火光和酸枣林晃动的树梢。他的手指在马鞍上轻轻敲击,突然对亲卫道:“传令下去,沿峡谷两侧展开搜索,注意林间小径,别追太深,防止埋伏。”
李晟策马赶来,甲胄上还沾着战场的血污:“大人,要不要末将带火枪营进去搜?”
易林摇头,目光扫过暮色渐浓的山林:“不必。安庆绪既然敢往这里跑,必然留有后手。传令各队,守住谷口和主要通道,明日天亮再搜。” 他知道安庆绪已成丧家之犬,没必要为了追杀一人而冒中伏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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