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南城集市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外。!鸿 特′小*说?网^ ?更¢新?最 快/
卢盛——卢家金尊玉贵的独苗少爷,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街边一处略为清净的青石台阶上。手里刚买下的一大堆粗陋泥黄胖早已被他随手丢在脚边,如同被遗弃的瓦砾。他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越想越烦。早上被父亲逼着背那劳什子的《千字文》,背错了一句就被板着脸训斥“朽木不可雕”,一怒之下他便趁奶娘不备,从角门溜了出来。可出来是出来了,除了能肆意花点银子,这偌大的县城竟无一处让他觉得有趣。
正烦躁地数着石板缝隙里的蚂蚁,身边不远处的空位传来衣物摩擦的悉索声。有人挨着自己坐下了。
卢盛眼皮都懒得抬,下意识地就往旁边又挪远了几分,用行动划清界限——休要打扰小爷烦闷!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过去,身边那人竟安静得出奇。只有偶尔飘过来的、属于孩童的、极其细微的呼吸声。卢盛终于按捺不住心中那点莫名升起的好奇,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的小男孩,坐在离他约莫两步远的地方。令人意外的是,这小男孩虽衣衫破旧,一张小脸却生得粉雕玉琢,鼻梁秀挺,睫毛又长又密,眼珠黑白分明,透着一种与衣着截然不同的灵气和清俊。~三\叶-屋/ ?已*发_布¨最\新\章^节¨
卢盛心里莫名地“哼”了一声,竟生出一丝孩子气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攀比心:这小鬼…长得倒挺俊俏,都快赶上我一半好看了!
他微微侧过头,这才看清那小男孩奇特的举动——那孩子正小心翼翼地将双手捧在胸前,十指微蜷,掌心虚托,像是在护着一个极其珍贵的、看不见的东西,神情专注无比,姿势一动不动地保持着,仿佛一座凝固的小雕塑。
卢盛心中的狐疑如同墨点入水,快速晕染开来:“这小子……莫不是脑子有疾?对着空气这般作态?”
许是感受到卢盛打量的视线,那小男孩猛地一抬头,像受惊的小鹿般,乌溜溜的眼眸警惕地看向卢盛。同时,原本虚托在胸前的双手迅速地往怀里一收,将那“无形之物”紧紧护住,仿佛生怕被眼前这个衣着华贵的小少爷抢了去。
这个防备的动作瞬间点燃了卢少爷心中的傲气。
“哼!”卢盛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下巴抬得老高,语气里充满了被轻视的不满和不屑,“瞧你那寒酸样儿!小爷我卢家库房里珍宝堆积如山,有的是钱!会稀罕你怀里那点破烂玩意儿?你当宝的东西,给我看我都懒得看!”他顿了顿,终究还是被那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硬邦邦地命令道,“喂!你手上捧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装神弄鬼!拿过来,让小爷瞧瞧!”
小男孩——正是萧宁,闻言,小脸上先是露出一丝犹豫和挣扎,似乎在衡量眼前这个富贵少爷是否值得信任。*兰,兰¢文?学¢ ′更_新?最 快·片刻后,他才像下定决心似的,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双空空如也的手往前送了送,几乎伸到了卢盛面前。
卢盛聚精会神地低头看去,眼睛眨了几眨——那两只小小的手掌心里,除了微红的掌纹和沾着的一点灰尘,空空荡荡,连片树叶都没有!
“耍小爷呢?这明明什么也没……”卢盛只觉被戏弄了,顿时怒火中烧,正要发作。
“——帮我拿一下磨喝乐。”萧宁突然打断他,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同时将自己的手更加往前一送。
“磨喝乐?”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开关,瞬间截断了卢盛升腾的怒火。他身为官宦子弟,当然听过这个名字!那可是《醉翁谈录》里记载过的、汴京城王公贵族才玩得起的顶级玩意儿!据说是用上等丝绸缝制,镶嵌珠宝彩绘,价值不菲的奢华手办!他祖父的一个同窗家中就藏有一个,当宝贝一样供着,轻易不示人。
卢盛脑子还没彻底反应过来,身体却本能地做出了动作。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手忙脚乱地朝着萧宁虚捧的手掌下方接了过去,姿势僵硬而笨拙,仿佛真的接住了一件分量不轻的无形之物,脸上还带着混杂着震惊和茫然的滑稽表情。
他刚“接”稳,萧宁便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一脸坦然地看着他。
卢盛低头看看自己同样空空如也的双手,再抬头看看萧宁,彻底懵了:“你……”
萧宁嘴角勾起一丝狡黠又无辜的笑意,清澈的眼睛看着卢盛,一字一句清晰地问:“既然卢少爷您不相信我手里真有磨喝乐,刚才又为何要伸出双手来接呢?”
“我……”卢盛被这突如其来、直击灵魂的一问问得哑口无言。是啊,他明明坚信对方手上没东西,干嘛还要去接?!他的脸色瞬间涨得黑红黑红,像是被人当众揭破了最拙劣的把戏,又羞又恼,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脑门。为了掩饰这份尴尬到爆炸的心虚,他猛地做了一个极其粗暴的“丢弃”动作,双手狠狠地向下一甩,仿佛要把那根本不存在的“磨喝乐”砸在地上,嘴里慌乱地、声音发干地嚷道:“谁……谁接你的东西了?!什么都没有!我根本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