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光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也许是因为路途太漫长,也许是因为摇晃的箱子像是他从不曾体会过的摇篮,也许是因为他真的饿了很久,又或者只是因为和那个男人争执太久,让他也觉得有点累了。
哪怕只是旅途枯燥导致的困倦也很合理,理由太多,凛光分不清,辨不明,于是连想都没想。
他只记得自己是在日落时分睁开眼,而彼时他已经不再能感觉到颠簸,箱子是被平平稳稳放在地板上的,那扇木门微微开着,似乎是有谁曾来过,在发觉箱子的主人尚未苏醒,于是又将门虚掩上了。
耳朵比眼睛醒的更慢一些,凛光在歪了歪脑袋后,在像是电流窜过的声音中重新捕捉到世界的存在,声音逐渐涌入耳朵,是人类的声音,木刀不断碰撞的闷响,不如铁器清亮,却也不会刺痛鼓膜,微妙的悦耳。
然后是人类声带传出的声音,是喉咙是舌头,最后脱口而出的,是言语。
“太慢了,如果站在这里的是鬼,你已经死了三回都不止了。”
男孩的声音,还不够低沉,不够沙哑,不够稳重,带着少年特有的稚嫩,即使是故作严肃的斥责,比起更年长的男人,也少了几分威严和压迫。
也许那个被训斥的人会被这样的声音吓住,但凛光不会。
也许是因为他听到过真正吓鬼的,来自更成熟稳重的年长者的训斥,因为体验过那样的压迫感,于是后来面对一切的时候都多出几分冷静。
但即使是这样的嗓音,也至少足够屋子里安静下来了,让整个房间内除了他的训斥声,再没有第二个人为的声音。
或许有些安静过头了。
凛光在伸手去推开那扇门的时候才意识到,木板移动时发出轻微的声音,很轻,放在平常任何时候都不会引起别的注意,但现在太特殊了,整个屋子安静的落针可闻,这一下就成了吸引所有人注意的存在。
凛光探出脑袋的时候就这样迎接了整个房间的注目礼。
这和他预想的就不太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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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光,你醒了啊——”
清亮的少年嗓音,清脆,稚嫩,悦耳,像是泉水落在竹筒,积满了水的竹筒又被顺势带着向下。
咚的一下。
唤醒属于夏天的记忆。
“无一郎......?”
凛光甚至都没来得及转身回去拿上那只口枷,男孩的速度很快,和他之前见惯了的那些队员完全不是一个水准,一如刚才他推开门探头的瞬间,对方就转身看向他,用着带笑的嗓音唤出他的名字,在他不确定的喊出一个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模糊姓名时,在下一次眨眼之前,他就被抱起来。
身体脱离地面,这是完全意料之外的拥抱,结结实实的一下。
“是我。你还记得,太好了。”
这和刚才听到的训斥声几乎不像是出自于同一个嗓子,凛光想。
但被特殊对待的是他,因此他并不介意。
“嗯,还记得。”
他伸手回抱住眼前的男孩,似乎和他记忆中的是有些区别了,稍微高了些,但没有高太多,稍微壮了一些,宽大的外套之下是肌肉紧实的身体,抱住他的胳膊有力极了,似乎也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无一郎变成了很厉害的人呢......”
夏日的风是热的,和记忆中也一样,即使是在太阳已经落下之后,那股风依然是热的,卷着热的风从身后吹来,吹过身体时却带不来半点温暖,徒留下一股恼人的滚烫。
“抱歉。”
抱着他的手明显更紧了,凛光能感受到,但他除了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什么也说不出口,除了无奈的遗憾,他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那不是凛光的错。”
无一郎的声音也轻飘飘的,让凛光难以分辨他到底是否真的不曾怪罪于他。
在那个他不曾知晓的夜晚,是否有一个瞬间,他们像是每一个将死在鬼的利爪之下的人类那样,曾下意识呼唤他的名字作为无望的期待呢。
他不知道,也不会有机会知道。
他所能知道的只是有一郎死在了某一天,而无一郎活了下来,并且努力的活了下去,最后成为了眼前这个优秀的孩子,年纪轻轻,就被冠上了霞柱的名号,被所有人敬仰着。
无一郎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呢,他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度过了没有哥哥陪伴保护的日子呢,凛光试图揣测,却想不出半点,他的脑子里除了死去的人,似乎再难想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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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送我来的那个孩子呢。”
夜幕降临,这是凛光到来的第一天,无一郎陪在他的身边,简单介绍着这里的一切,一个用来训练的房间,室内的环境保证凛光也可以安心的加入训练,宽阔的前院在晚上可以成为无一郎自己的训练场,现在也可以是凛光的。
“在将凛光放下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好像是得去别的地方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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