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一张单人床,一张做旧的写字桌,一盏老式角灯。书架上堆着一摞发黄的《电子工程原理》、《高等数学》《信号分析与噪声控制》。
马翔坐在书桌前,双手交叉撑着额头,眼神落在桌上的那一张白纸上,纸上只写了几个公式——
但笔早已停了十分钟。
他原本是个“公式成瘾者”——那个年轻时会在地砖上用粉笔推导公式,在食堂排队时脑子里背微分变换的人。
可现在,他看着那几个代表量子纠缠概率模型的符号,忽然觉得——它们没有任何意义。
他轻轻转头,窗外的阳光透过老窗帘照进来,落在茶杯上。茶已经冷了。
桌角那只被儿子马星遥“翻出来”的旧表盒,现在空了。
手表在儿子手上。
而他,仿佛也把“参与感”一并交出去了。
马星遥最近常来他这儿,有时候讨论Ω的理论模型,有时候只是沉默地坐着看书。
关系,好了不少。
他甚至愿意在他面前讨论以前从未说过的那段“失败启动”。
可每当话题深入,马翔总是刻意岔开话头。
不是怕,是不愿再往回翻那页。
“我不想再下井了。”
“我不想再碰那台机器。”
是的。
他承认了自己变了。
他曾经是桐山矿技术科最顶尖的工程师,三维绘图、控制模拟、设备调参,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正是那场Ω预启动失败,让他明白:这个世界,有些问题,不是“算清楚”就能解决的。
有些变量,是情绪。
有些干扰,是命运。
有些误差,是人性的不可控。
那天系统启动失败,陈正失踪,墨镜男石尽失联,王江海冷处理。
而他,站在井边,看着那台沉默的设备,忽然就把自己“从方程里剥离了出去”。
“我是变量,不是解法。”
妻子调去省城后,两人联系渐少。没有大吵,没有离婚,没有彼此责怪。
只是某天他忽然觉得:她说的那些“远方”“调任”“新岗位”,都与他无关了。
他甚至连电话都懒得打。
不是不爱,是他早已把自己的“生活信号”关掉了。
活着,像个程序里的“死循环”。
可儿子最近的靠近,确实让他心里那团“旧代码”微微亮了一下。
星遥在谈论时眼中有光,嘴里说着他年轻时也热衷的“多宇宙”“观测者效应”“时间缝隙干预模型”。
他们甚至一起,重新推了一版更简单的Ω干涉模拟图。
一度,他觉得,也许我能再参与一点。
可——
当星遥问他:
“爸,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进井,重启试试?”
他却下意识地说了句冷淡的话:
“你们年纪轻,去就是了,我就……在这儿等你消息。”
说完这句话,他愣了很久。
不是因为自己真的“不支持”。
是他突然发现——他再也不是那个“随时能下井的人”了。
他害怕。
不是害怕出事,是害怕被命运再次证明:他已经不属于那个“在系统中扮演角色”的世界了。
他就像一个老工程师,看着车间换了新设备,操作系统变成图形化,年轻人用快捷键搞定过去他写半天的命令。
而他,连“插手”的**都没有了。
他已经接受了:他是“一个孤独者”。
不是被抛弃的,是主动从复杂中退出的。
他看着阳光照在地板上,慢慢地站起身,走向厨房,准备烧水泡茶。
途中,他的脚边踢到一样东西——是那块被他随手丢弃的Ω图标资料袋。
他弯腰捡起,拍了拍灰,放进抽屉。
嘴里轻声说:
“你们想继续就继续吧……我……就不添乱了。”
“我只想安静生活。”
他的声音很轻。
但语气里藏着一丝理工男才懂的微妙:
明明知道自己可以做得更好,却选择留在身后,安安静静,看世界转动。
不再去干预,不再去参与。
只是想,过一个不用算、也不用补偿的简单人生。
那是退吗?
或许是。
但也是一种“自我校准”后的坦然。
他经历过坍塌,所以只想待在稳定区域。
不代表不关心。只是——不再亲自下场。
那杯茶开始沸腾,
而他,坐在角落的藤椅上,轻轻抿了一口。
系统、信号、少年、未来……就交给他们去算吧。
我,马翔,愿意做这段程序的注释,而不再是主线了。
陈正的存在,是一种“缓慢消失”。
不是被遗忘,而是被时间与系统“悄悄转码”。
他曾经是桐山矿技术科的主设备工程师,也许不像马翔那样钻进公式的深处,但他在团队里,是那个“用文字与人解释逻辑的人”。
他懂图纸,也懂人心。懂得电压与负荷,也懂得“人有时候才是系统里最不稳定的电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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