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喽啰连滚带爬地冲进聚义厅时,二当家赵鹏正盯着桌上那半块啃剩的糙饼出神。这聚义厅原是山脚下一座破庙,当年赵鹏跟着大哥占山时,不过是把神像挪了挪,权当议事之地。此刻,那喽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声音抖得像筛糠:“二、二当家……完了……那娘们太狠了……小的们……小的们被她打惨了……”
赵鹏猛地抬眼,铜铃似的眸子扫过喽啰身上的伤——胳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脸上五道指印肿得老高,显然是吃了大亏。他捏紧了拳头,指节“咔咔”作响。这黑风寨自大哥三年前病死,就由他赵鹏撑着。三年来,周遭山头哪个不给几分薄面?如今竟被一个娘们折了手下,传出去,黑风寨的脸面往哪儿搁?
“废物!”赵鹏一脚踹在喽啰旁边的柱子上,震得梁上灰尘簌簌往下掉,“一个娘们都拿不下?说!她到底什么路数?”
喽啰被吓得一哆嗦,赶紧回话:“那娘们……那娘们看着三十来岁,一身青布劲装,手里一对短匕使得神了……小的们上去,没三个回合就被她放倒了……她说……她说让咱们别挡道,否则……否则废了咱们……”
“哼,好大的口气。”赵鹏冷笑一声,腰间的朴刀被他一把抽出,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娘们,敢在我黑风寨的地界撒野。兄弟们,抄家伙,跟我走!”
聚义厅里顿时一阵响动,二十来个喽啰纷纷拿起刀枪,跟在赵鹏身后往山下走。赵鹏走在最前头,脚步沉稳,心里却翻起了浪。他不是好勇斗狠的人,若不是被逼到这份上,谁愿意落草为寇?
他想起十六岁那年,家乡遭了洪水,爹娘被卷走,他抱着一根木头漂了三天三夜,被路过的商队救了。商队老板见他有力气,留他当了伙计。可没干半年,商队就被山匪劫了,老板一家惨死,他凭着一股子蛮劲杀了个山匪,才逃了出来。后来流落到军营,从伙夫做起,凭着一身力气和不怕死的劲头,竟也混到了伍长。
那时的军营,虽苦,却有奔头。他记得自己扛着长枪站在城楼上,看着日出把城墙染成金色,心里想的是“等立了功,就回老家盖间房,娶个媳妇”。可他命苦,碰上了那该死的主将。那主将克扣军饷,倒卖粮草,士兵们饿得连弓都拉不开。一次与蛮族作战,主将为了抢功劳,硬逼着他们这些新兵蛋子冲锋,结果被蛮族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弟兄一个个倒下,自己被一支箭射穿了大腿,昏死在尸堆里。等醒来时,天黑了,血腥味浓得呛人。他拖着伤腿爬了三天,才被路过的黑风寨大哥救了。大哥也是军营里出来的,看不惯官场黑暗才落草。见他是条汉子,就留他在寨里,后来大哥病重,临死前把寨子里的弟兄托付给了他。
“二当家,您看,就是那边!”一个喽啰的声音打断了赵鹏的思绪。他顺着喽啰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道尽头的空地上,站着一个青影。
那妇人背对着他们,正弯腰给一个老妈妈包扎伤口——想来是刚才喽啰们拦路时伤了她。她动作利落,包扎的手法竟有几分眼熟,像是军营里传下来的法子。
“就是她!”之前被打的喽啰喊道。
赵鹏一挥手,喽啰们立刻围了上去,把妇人、老汉,还有旁边一个牵着马的后生圈在中间。妇人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冰,扫过众人时,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赵鹏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短匕上——那匕首的样式,是军中斥候专用的!再看她站姿,双腿微开,重心下沉,分明是常年习武的底子。他心里咯噔一下,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妇人冷笑一声,伸手将老妈妈和后生护在身后:“你们黑风寨的人先找的我,伤了老人家,我不过是教训他们几句。怎么,想仗着人多欺负我们?”
“欺负?”赵鹏往前一步,朴刀指着地面,“我黑风寨虽在山里,却也知道‘盗亦有道’,从不抢老弱妇孺。是我这些弟兄不懂事,我给你赔个不是。但你伤了我的人,总该给个说法。”
“说法?”妇人挑眉,“那你问问你的人,一路找我麻烦,有没有想过‘说法’二字?”
被打的喽啰脸涨得通红,嗫嚅着说不出话。赵鹏见状,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他瞪了那喽啰一眼,又看向妇人:“此事是我管教不严,我给老人家赔罪,赔银子,我黑风寨出。只是……你这身手,不像是寻常人家,不知师从何处?”
他问这话,一是好奇,二是觉得这妇人的功夫路数眼熟。果然,妇人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豪:“我乃镇北军前锋营百夫长石雯。我这身功夫,是在军营里,跟着弟兄们一刀一枪练出来的。”
“镇北军?”赵鹏手里的朴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眼睛瞪得滚圆,像是见了鬼,“你说你是镇北军的?前锋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