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园的午后:在希望里播种阳光。
走廊里的笑声与消毒水味。
下午三点半,阳光斜斜切进“星语康复园”的走廊,把磨砂玻璃上的卡通贴纸照得透亮。长颈鹿、小鸭子和彩虹贴纸在地上投下光影,与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蜡笔颜料味混在一起,构成了这里独有的气息。
崔灿灿刚把孩子送进感统训练室,后背就沁出了一层薄汗。她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珠,蓝色的工作服衣口蹭到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粉笔灰印子。走廊尽头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童声——是中班的孩子们下课了,几个男孩正比赛谁能用脚尖蹭着地板滑得更远,像一群刚学会蹼泳的小鸭子。
“崔老师!”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糖糖突然冲过来,手里举着一张画。她的眼睛很大,但眼神有些飘忽,说话时习惯歪着头,“你看!这是太阳,这是我,这是……”她的声音突然卡住,手指在画纸上胡乱点着,“这是……嗯……”
崔灿灿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引导她的手指停在一团橙红色的色块上:“这是糖糖画的小花吗?真漂亮,花瓣像彩虹一样!”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眼角的笑纹让眼睛弯成了月牙。
糖糖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崔灿灿拿出纸巾轻轻擦掉,又帮她理了理歪掉的衣领。这个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小姑娘,来康复园两年了,从最初只会哭闹到现在能画出完整的圆形,每一点进步都像针脚,细密地缝补着崔灿灿的心。
“灿灿!中班的课结束了?”隔壁言语训练室的门开了,张姐探出头来,手里拿着一叠卡片,“刚才皮皮在课上又咬教具了,你记得跟他妈妈说一声。”
“好嘞,知道了张姐。”崔灿灿应着,目光扫过走廊——最角落的教室里,新来的皮皮正独自坐在小椅子上,背对着门口,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小熊玩偶。他来康复园才半月,大部分时间都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娃娃,不说话,不看人,连哭都是无声的,只有在被触碰时才会像受惊的小兽一样蜷缩起来。
这就是孤独症谱系障碍的典型表现,崔灿灿心里清楚。她做康复师六年了,见过各种各样的“星星的孩子”——有的像糖糖一样爱画画,有的像皮皮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有的则会突然爆发情绪,用头撞墙,用尖叫表达一切。但无论哪一种,她都记得入职时老园长说的话:“别想着‘治好’他们,先想着怎么让他们在我们这里,能多笑一次,能再进步一点点。”
玻璃窗后的张望与颤抖的提问
下课铃(其实是康复园特制的、带钢琴音效的提示音)响起时,皮皮妈妈已经在大厅的长椅上坐了快二十分钟。她穿着一件浅蓝色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在指尖反复揉搓着一个帆布包的带子,把布料都捻出了褶子。
崔灿灿走进大厅时,正看到皮皮妈妈隔着玻璃朝教室张望。皮皮还坐在椅子上,小熊玩偶被他抱在怀里,脸埋在毛绒里,像只躲在壳里的蜗牛。妈妈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很快又挺直了,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皮皮妈妈,来了。”崔灿灿走过去,声音放得很轻。
皮皮妈妈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挤出一个笑容:“崔老师,您好,我是皮皮的妈妈,林芳。”她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想把帆布包往身后藏,又觉得不妥,最后只是紧紧抱在胸前。
“我知道,您别紧张。”崔灿灿指了指旁边的咨询室,“我们去里面说吧,这里安静些。”
咨询室不大,墙上贴着孩子们的手绘画,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萝,叶子上还挂着水珠。两人面对面坐下,林芳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崔灿灿胸前的工作牌——“资深康复师 崔灿灿”。那“资深”两个字,像是救命稻草,让她的指尖微微收紧。
“崔老师,”她深吸一口气,嘴唇有些发白,“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皮皮的情况。他……他到底怎么样?能不能治好?”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带着千斤重的期盼,像把所有希望都押在了这三个字上。
崔灿灿沉默了几秒。这是她从业以来被问过无数次的问题,每一次回答都像在心里划开一道口子——她多想说“能”,多想看到家长们如释重负的表情,但职业素养让她必须冷静。
“皮皮妈妈,”她看着林芳的眼睛,语气温和却坚定,“首先,皮皮在这一周的适应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他昨天主动拿了彩笔,虽然只画了一条线,但这是很大的进步。”
林芳的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吗?他在家从来不肯碰画笔的……”
“嗯,”崔灿灿点点头,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记录表,“您看,这是我们的每日观察记录。第一天他拒绝所有接触,第二天能在引导下坐五分钟,第三天……”她一项项解释着,手指划过表格上的“情绪稳定度”“指令配合度”等项目,每一个微小的“√”都被她特意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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