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出路 第9章 （420）边界感

下午三点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宏远广告公司的会议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崔灿灿捏着马克笔的指尖有些发凉，笔帽在她掌心转出细碎的声响。对面的林芬正唾沫横飞地阐述着方案修改意见，红色的指甲重重叩在投影幕布上，在"品牌调性"四个字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所以我说这个主视觉必须换，"林芬扫了眼坐在角落的崔灿灿，眉峰挑出尖锐的弧度，"灿灿上次做的那版水墨风就很有问题，客户明确要年轻化，你偏要加那些老气的笔触。"

灿灿的后槽牙轻轻咬住下唇。那版方案她熬了三个通宵，客户反馈时明明在会议纪要里写着"水墨元素可作为备选方向深入"。她指尖的笔帽转得更快，塑料外壳在掌心沁出湿气："芬姐，上周王总监开会时说过两个方向并行......"

"并行？"林芬嗤笑一声，身体前倾时香奈儿五号的香水味裹着压迫感涌过来，"灿灿你刚转正没多久，得学会分轻重。客户昨天私下跟我打电话，说更倾向于赛博朋克那个方向，这种事我能不替你盯着？"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策划部的新人小张低头假装整理文件，笔尖却在A4纸上戳出密密麻麻的破洞。崔灿灿看见林芬腕上的卡地亚手镯在阳光下晃出冷硬的光，像道无形的界碑横在两人之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个月做季度总结时，林芬擅自把灿灿负责的新媒体板块数据掺进自己的PPT；上周对接印刷厂，林芬绕过她直接换了合作方，理由是"你选的那家油墨味太重"。灿灿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胀，像被过量空气撑得透明的气球。

"芬姐，下次这种事能不能先跟我沟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却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毕竟这个项目我是主策划......"

"沟通？"林芬打断她的话，语气里的不耐烦像碎冰碴子，"灿灿你要搞清楚，在这个组里我比你多待三年，客户资源都是我攒下来的。你刚毕业别太任性，职场不是学校，没人会惯着你的玻璃心。"

投影幕布上的赛博朋克效果图还在闪烁，那些霓虹灯管组成的线条扭曲成讽刺的笑脸。崔灿灿感觉有股热气直冲头顶，却在看见林芬眼角细纹里藏着的疲惫时，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低头在笔记本上胡乱画着圈，笔尖把纸页戳得快要穿透。

散会后林芬踩着高跟鞋先走了，走廊里传来她打电话的声音："......跟你们说啊，我们组那新人就是不懂事，我好心帮她改方案还不领情......"灿灿抱着笔记本站在会议室门口，看夕阳把自己的影子拉得扁长，像片被踩在脚底的枯叶。

晚上七点的茶水间飘着速溶咖啡的甜腻气味。崔灿灿撕开最后一包低糖饼干，塑料包装袋的响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玻璃门外突然传来林芬的笑声，伴随着钥匙串哗啦作响的声音。

"哟，还在加班呢？"林芬把Prada杀手包甩在吧台上，金属链条撞出清脆的声响，"我就知道你这犟脾气，肯定还在琢磨那版方案。"她拧开依云矿泉水的瓶盖，水流撞击瓶壁的声音带着某种刻意的节奏感。

灿灿把最后一口饼干塞进嘴里，碎屑掉在键盘上。她盯着屏幕上被林芬改得面目全非的设计稿，那些刺眼的荧光绿批注像爬满画面的蚂蚁："这个字体太幼稚配色像童装品牌"。

"芬姐，"她转动办公椅面对林芬，注意到对方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击着矿泉水瓶，"上午开会说的赛博朋克方案，我觉得有些细节还需要再讨论......"

"讨论？"林芬挑眉，矿泉水瓶在吧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灿灿你怎么回事？上午跟你说得那么清楚，客户就要这个风格。是不是觉得我挡你路了？"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缝隙照进来，在林芬脸上切割出明暗不定的光斑。灿灿看见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那是种长期处于紧绷状态才会有的疲惫。

"我不是这个意思，"灿灿的声音放软了些，"只是觉得两个方案各有优势，或许可以做个AB测试......"

"AB测试？"林芬突然提高了音量，矿泉水瓶被她重重放在吧台上，溅出的水珠打湿了灿灿的袖口，"崔灿灿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客户要的是效率！你以为现在是做毕设呢，还搞什么测试？"

空气里的咖啡香突然变得刺鼻。灿灿低头看着袖口的水渍晕开深色的痕迹，像块逐渐扩大的淤青。她想起三个月前刚入职时，林芬曾把自己的客户资源分享给她，在她加班晚了还会开车送她回家。那时候林芬手腕上还戴着便宜的银镯子，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

"芬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句话脱口而出时，灿灿自己都吓了一跳。

林芬的动作瞬间僵住。她盯着灿灿看了几秒，突然冷笑一声："我哪样了？是不是觉得我管你太多了？行啊崔灿灿，翅膀硬了是吧？"她抓起吧台上的包，转身时马尾辫扫过灿灿的脸颊，带着凌厉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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