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看着碗里的肉,眼圈又有点红,这次却不是难过,连忙低头小声:“谢谢修颜姐姐。”
气氛终于彻底活络起来。惊尘是个热闹性子,一边涮肉一边说些办案时的趣事,偶尔调侃郁澍几句,被郁澍淡淡一眼瞥去又赶紧缩脖子认怂,惹得众人发笑。
修颜虽话不多,但偶尔插一句总能切中要害。江蓠和朱莎也小声交谈起来,脸上有了笑意。
章梓涵安静地吃着,听着,看着眼前热闹景象,灯光映在她眸中,柔软明亮。
她偶尔与郁澍目光相接,两人都未多言,只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风拂过,满院灯笼轻轻摇曳,光影流转,将欢声笑语温柔地笼罩其间。
这方新辟的小院,在这一刻,终于真正有了家的温度。
……
夜色渐深,院子里杯盘已撤,只余下石桌上半壶未尽的甜酒和两盏孤杯。
惊尘和修颜早已带着春喜几个下人识趣地退下了,将这一院静谧和漫天灯笼的暖光,留给了章梓涵和郁澍。
晚风拂过,灯影微摇。
章梓涵支着下巴,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月亮,脸颊因酒意染着薄红,眼神有些迷离。
她指尖无意识地绕着酒杯转悠,忽然轻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旁沉默的男人听:“郁澍,你说……人走了以后,会去哪里呢?”
郁澍侧过头看她,没有接话。
她似乎也并不真要他回答,只是望着月亮,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一丝哽咽:“我娘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别怕,娘只是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她说那儿特别好,路是平的,楼高得能摸到云,晚上比白天还亮堂。没有病痛,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顿了顿,仰头将杯中残酒饮尽,喉间微微滑动,压下翻涌的情绪。“可我有时候就想,那儿那么好,她还会不会还记得想我?”
声音落下,带着浓浓的鼻音和脆弱。
她低下头,额角轻轻抵在微凉的石桌上,肩膀微微缩着,像是倦极了,也孤单极了。
郁澍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背上,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却异常肯定:“会。”
章梓涵怔了一下,慢慢抬起头,醉眼朦胧地望向他,似乎想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找出一点安慰的凭证。
郁澍迎着她的目光,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她一定会想你。”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闸口,章梓涵望着他,眼圈蓦地红了。
她咬了咬唇,还想说什么,可酒劲一阵阵上涌,头脑昏沉得厉害,身子一软,便不由自主地朝旁边歪去。
没有预想中的冰冷,她倒入了一个带着夜露清寒却又异常稳靠的怀抱里。
郁澍的手臂僵了一瞬,随即稳稳地托住了她。
他低头,看着她酡红的侧脸和微微蹙起的眉尖,心跳竟漏了几拍,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愫漫上心头。几
乎就在同时,一段模糊得几乎褪色的记忆,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
也是这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似乎比现在更暖和一些。
小小的他躲在廊柱后面,看见娘亲瑶瑶拉着舒姨的手在院子里说话。两个美丽的女子低声笑语,月光洒在她们身上,像镀了一层柔和的银边。
舒姨的声音带着笑,清脆又好听:“瑶瑶,若我以后生个女儿,便叫她梓涵,好不好?有木有涵,听着就秀气又结实。”
娘亲笑着打趣:“那若我生个儿子呢?”
“那正好呀!”舒姨抚掌笑起来,语气半真半假,“若你生个小子,咱们就结个娃娃亲!让我家闺女白捡个漂亮小郎君,多划算!”
“呸,想得美,我儿子定然像他爹,俊得很,岂能白白让你占了便宜……”
后面她们还说了什么,小郁澍没再听清,只记得两个娘亲笑作一团,那笑声飘在月光里,温暖又遥远。
记忆的潮水倏然退去。
郁澍猛地回过神来,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咚咚作响。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仔细看着怀中女子醉意沉沉的眉眼。
梓涵……章梓涵。
舒姨……那个总是带着明朗笑意,会讲许多稀奇古怪故事的舒姨。
原来是她。
原来真的是她。
他一直以为,母亲去世后,父亲沉湎旧事,自己在这世上便是孑然一身,孤雁独行。却从未想过,舒姨的女儿,就是章梓涵。
他在这世上,并非全然孤单。还有她。
郁澍环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收拢了些,那动作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重。
或许是他的动作惊扰了她,章梓涵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一下,浓密的长睫颤了颤,竟缓缓睁开了眼。
酒意未散,她眼神迷蒙,水汪汪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视线先是茫然地聚焦在他线条冷硬的下颌,然后缓缓上移,落在那张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的银灰色面具上。
她像是忽然有些不高兴,嘟囔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醉意:“你怎么老是戴着这个,难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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