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行孤客 第288章 别人的新房

风家新院，张灯结彩，红绸高悬，无不洋溢着喜庆的氛围。房檐下挂满鎏金灯笼，洒落的晨光映出对对颠倒鸾凤，缱绻鸳鸯；热烈红火的“喜”字贴满雕花窗格，拖长的影子，别有一番花团锦簇。

影子，也有色彩。

紫汪汪，黏腻腻，从大门一路蜿蜒至最红最艳的房间内。

与之相伴的还有连浓郁的花香遮掩不住的腐朽恶臭，令闻之者纷纷窜逃，唯恐避之不及。

杂乱的脚步声引来在休息的唐若弘的好奇，他推开门，混杂的气味给他的嗅觉一个猝不及防的冲击。

他循着气味的来源追踪，看到地上拖行过的紫黑色血迹。

只见一片树叶刚好飘落覆盖住一滴鲜血，刺啦一声，树叶顿时化为泡沫。

唐若弘随手拉住一个下人，问道：“出了什么事？”

下人支支吾吾，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不，不知道。”

“不知道？”他又叫住另一个从旁边走过的护院，“你呢，你也不知道？”

护院稍显冷静，但是也不敢靠得太近：“大小姐回来之后就这样了，属下暂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大小姐？她出去过？”

“是。”

“何时？”

“属下不知。”

“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有人看见她扶着一个受了伤的人进了……”

“进了哪里？”

“进了……”护院吞吞吐吐，声音越来越小，“进了，您，大婚的房间。”

那是这座崭新宅邸里最宽敞最通透最华丽的房间，也是唐若弘悉心布置，留待成亲那日与秦蓁蓁同享的崭新婚房。可是此刻，他喜欢的人却带着另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闯了进去，提前破坏了那份完整，也击碎了他最后一丝期待。

唐若弘一脸苦笑，吩咐道：“找些人把血迹清理干净，切记不要直接接触，免得中毒。”

交代完这件事，他又装出一副毫不知情、毫不在意的样子，走到了婚房外。

房门紧闭，却无法挡住从房间里散发出来的令人作呕的气味，酸中带苦，苦中带咸，就像是往在烈日下暴晒三天的腐尸上浇了一盆变质的果汁似的。

唐若弘捂住鼻子，但还是忍不住连连作呕。

扒开一道窄窄的窗缝儿，映入眼帘的是跪在婚床边的秦蓁蓁以及半卧在床上一张不人不鬼的脸和一具似人非人的身体。半边溃烂的脸，一只靠假肢填补萎缩的手臂，干瘪的胸，鼓胀的腹，血迹斑斑的腿还有一对畸形的脚。

这样的画面比气味更令人恶心，恶心到唐若弘心中再多怀疑都无法继续直视那人。

他转过身去，只用耳朵去听里面的对话。

“怀瑾，你的伤，疼吗？”秦蓁蓁焦虑的询问，温柔的语气里尽是关心。

“明知故问！你来试试！”风怀瑾的态度极其恶劣，充满了愤懑和不耐烦。

“不是去找玉棺吗？怎么会和那个姓风的遇上？”秦蓁蓁被骂之后不仅不生气，声音反而更加娇柔，更加楚楚可怜，“难不成玉棺被他抢走了？”

“哼！那个逆子！被他抢先一步，实在可恶！”

“逆子？他是你的……儿子？那风若清岂不是你的……”

“哪来这么多问题！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多嘴！风家的事你不需要了解！”

秦蓁蓁竟然真的没再过问，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唐若弘咽了咽口水，长吸一口气，回头继续查看里面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秦蓁蓁默默给那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包扎伤口，修长白皙的手指浸在有毒的血液里被生生染成了紫色。

她喊了一句疼，换来的是一声呵斥；

她揉了揉手指，得到的是一阵讥讽；

她的力气大了点，那人便是一顿辱骂，一记沉闷的耳光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她的力气小了点，那人又是一番奚落，一脚踹在她的肩膀上将她踢倒在地。

可就是这样，她依然逆来顺受，那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一心一意讨好她，脸上始终挂着含蓄的笑意，仿佛在告诉那人自己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唐若弘被眼前所见震惊到了，他无法想象也不敢相信那个外人面前弱不禁风，仇人面前不可一世，爱人面前盛气凌人的秦蓁蓁还藏着如此令自己陌生的面孔。

他以为她对自己的冷漠是出于本性，可现在看来，那冷漠只因她心中对他无爱无情。

“多年不见，那个逆子的武功愈发深不可测。今日被他看出了破绽，到时候只怕更难对付！”

“养你这么多年有什么用！连一个臭丫头都对付不了！还被她打成重伤！真是废物至极！”

“你和那个姓唐的小子不堪一击，一旦他们两个联手，恐怕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无论如何，风家余孽必须要斩草除根，武林盟主之位也必须收入我囊中！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所谓无毒不丈夫，我可以重塑碎星谷的秩序，自然也可以重塑整个武林乃至整个江湖的秩序！”

“反正如今江湖正经的高手也被风若清杀得一干二净，剩下一群蝼蚁不足为惧。无非是让他们互相残杀，我坐收渔翁之利！”

“既然他们到了碎星谷，那就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他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得意，志在必得之心给了他尽在掌控的错觉，傲慢的姿态好像他现在已经是武林盟主。秦蓁蓁在一旁听着，笑着，崇拜和爱慕几乎要溢出眼睛。

这一切的一切，看在唐若弘眼里，听在他的耳里，宛若一道晴天霹雳正正的砸在他的心里。

“碎星谷的主人自然是你，江湖的主人当然也会是你。有些人生来就是要成为主人的，就像怀瑾你。”

“没错！还是你最了解我！”

“只要怀瑾高兴，我做什么都愿意。”

“很好，真乖。”

风怀瑾招招手，秦蓁蓁就娴熟得贴了上去，一举一动，极尽谄媚，充满风情。

洞房花烛夜，换了时间，换了对象，也彻底颠覆了唐若弘仅存的包容，让他最后的爱怜沦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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