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暗自思忖之间,一位身着绯色朝服的官员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朝我走来。他腰间的玉带随着步伐松松垮垮地晃着,眼尾泛着酒后的潮红,眼神更是迷离得像蒙了层雾,显然已有七八分醉意。
“上官姑娘,”他站定在我面前,杯中的酒晃出些微溅在衣袍上,却浑不在意,反倒咧开嘴笑起来,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几桌人都听清,“听闻姑娘此前一直在乡下生活,不知这宫廷宴会的规矩,姑娘可熟悉呀?”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遭原本的笑语声像是被掐断了一般。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数道目光齐刷刷投来——有好奇,有探究,还有几分看好戏的玩味。
方才还热闹的御花园,一时间竟安静了几分,唯独那官员不怀好意的笑声,像碎玻璃似的在空气中刺耳地回荡。
心头猛地窜起一股怒意,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火气,面上维持着平静,提起裙摆微微福身,动作从容不迫,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亮:“大人多虑了。”
目光扫过他微怔的脸,我继续道:“本姑娘虽在乡野生活,却也知‘无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家中长辈自小教我‘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便是赴邻里的家宴也不敢失了礼数,何况是这皇家宴会?”
说到这里,我话锋微微一转,视线扫过席间众人,最后落回他身上,语气里添了几分反问:“再者说,今日宴会本就是为庆贺战王爷凯旋,满座皆是为王爷贺喜而来。难道大人认为,我会因一些无关紧要的繁文缛节,坏了今晚这普天同庆的雅兴不成?”
那官员显然没料到我会这般伶牙俐齿,被我一番话噎得猛地一滞,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醉意褪去几分,闪过一丝明显的尴尬,嘴角的笑也僵住了,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威严的咳嗽骤然响起,瞬间压过了周遭的沉寂。“都别站着了。”那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天生的贵气与不容置喙的威严,“今日是为三皇子云卿庆功,大家尽情畅饮便是,莫要扫了兴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皇上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他面色沉静,目光淡淡扫过那官员。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官员,此刻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赶忙低下头,连酒杯都差点没端稳,喏喏地应了声“是”,灰溜溜地转身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时椅脚与地面摩擦出一声刺耳的响动,更显狼狈。
我抬头看向连云卿,恰好撞进他望过来的目光里。他的眼眸里没有旁人的探究,只有毫不掩饰的担忧,目光交汇的刹那,我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无碍。他眼中的担忧稍缓,微微颔首,转身举杯向众人示意,宴会上的热闹才重新慢慢回笼,只是那几道落在我身上的目光,终究是多了几分敬畏。
御花园的笑语渐渐恢复了喧闹,我正暗自松了口气,以为方才的风波散去。
只见角落里一道紫色身影缓缓站起,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女子身着一袭烟霞紫宫装,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腕间搭着的素色丝帕。
她在我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淡淡扫过我身上的素色衣裙,像是在衡量什么。片刻后,才噙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声音柔得像春风拂过湖面,却又带着针尖般的锐利:“上官姑娘是在乡下长大,想必见多了山野趣闻,知晓不少寻常人没听过的奇闻异事吧?”
这话听似寻常,可她眼神里的轻慢却藏不住。她顿了顿,又道:“如今大家酒过三巡,正觉有些乏闷,不如上官姑娘给我们讲上一二?也好让这宴会添几分新鲜趣味,岂不是美事?”
话音刚落,方才好不容易回暖的气氛又骤然冷却。周围的笑语声再次敛去,那些刚刚移开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有好奇,有审视,也有等着看我出丑的期待。连风都似停了,只有远处宫灯的光晕在花瓣上明明灭灭。
我心中暗忖,这女子来得蹊跷,话里藏锋,显然是借着“讲奇闻”的由头,想看看我这“乡下姑娘”能说出什么粗鄙话来,好让我当众难堪。
我微微眯起眼,脑海中念头飞速流转:若说不知,会被笑做孤陋寡闻;若讲些乡野俗事,又难免落人口实。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已然成形。
我抬眸看着他,脸上漾开一抹盈盈笑意,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暖意:“姑娘说笑了,乡下哪有什么真正的奇闻。不过,我倒确实听过一个关于‘善良终有善报’的小故事,或许能博大家一笑。”
不等众人回应,我便缓缓开口,将那故事娓娓道来:从山野村姑如何救助受伤的小兽,到她因这份善意躲过山洪,再到后来意外寻得失散多年的亲人……我刻意放慢了语速,讲到动情处时声音微柔,说到惊险处时稍作停顿,连眼神都随着情节流转,竟引得周遭一片寂静,连方才那位紫衣女子都凝神听着,忘了原本的心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