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特拉之契 第494章 猎人

小雪停之后，苏雅塔环的天空折射出透蓝的澄明。

“呲”一声木门打开了，穿着一身厚实冬装的卡尔基走了出来，他眺望远方照亮远山的曙光，太阳很低，低得几乎藏进了群山的背后，只留一缕光线，映照出银装素裹的风景——

这是独属于图勒地区的奇景，氮晶尘霜和悬浮珊瑚孢粒共同凝结而成的梦幻冰挂，它们依附在每一根树杈上，仿佛活物，风一吹过，发出低沉微弱的嗡鸣，在一阵阵雪沙飘扬中，如一首飘渺的歌曲在颤声低唱。

“现在正午还有些曙光，我得趁着这些天光快去快回。”他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整理了弓袋里的复合弓和十几支箭，还在腰间佩戴了一把多功能匕首。

“夜柔！我出去一下，天黑前就回家！”他回头朝屋内的妻子喊了一声。

穿着裤装的夜柔正忙着趁着天光收拾屋子，她坐了下来，开始准备缝补他衣服上的破洞。

“噢！”她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他的眼中有了一丝柔情，看到妻子低头，发丝垂落的样子，夜柔的头发早就失去了早年的金丝般光泽，美貌也退色了不少，但在这个曾令他憎恨的流放之屋，却因她的存在，让他感觉像一个家了。

卡尔基就快步走入到处是冰晶雾淞的密林之中，生存让他不得不成为操起男人最古老的职业——当一个猎人。

满枝的雾淞，冰冷而精致，如同恒星冷泪，密密铺满绵长的山峦，他追逐着雪后动物留下的脚印，越走越远。

万籁无声，偶尔飘飞过几只六翅雪螟，它们的翅膀构成一种持续旋转的曼陀罗，振动频率恰好能和树挂和雾淞引起一种共振，让雪后森林在寒冷中散发着一股格外梦幻的光芒。

轻柔的声响传来，他能感觉到那些小动物甚至因为好奇，偷偷从四面八方赶来观察它。

他紧紧地用左手握着造型奇特的复合弓，这种弓箭在百米内准得如同狙击枪一般，他知道自己一箭就能让一条生命消逝，不忍心猎杀，他是心怀着对自己星球和文明的热爱才在前线杀戮，而现在，他却要杀戮这些小动物。

一支箭飞射而去，一只肥美的雪孢子兽倒在了雪地之上，蠕动渐止。

他跑了过去，把手放在垂死的动物的头部，默默地为它的灵魂祈祷，看着那双漆黑美丽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生机。

他拔出箭矢，熟练地将猎物绑缚整理，扛上肩膀。野兽的躯体依旧温热，他在心里暗暗说道：就杀一头，这次，就杀一头。

但沾染在身上和手上的鲜血令他厌恶，它们很快冻结成淡红色冰屑，一抖即落，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去洗净它——

远处，一团扭曲的热浪从地表冲出，蒸腾如雷。那是地下军工厂的废热排放系统的一根主道。

“图勒”就这样永不停息地运转，为柏拉图的战争机器提供永不枯竭的动力。

那团热雾，冲破积雪与冻土，形成一条奇特的“河流”：水面被薄冰封锁，而其下暗流涌动，清晰可见——仿佛是时间在冰封现实之下的隐秘奔涌。

他走进河边，放下肩头的猎物，取出多功能匕首调至冰镐，在薄薄的冰层上凿出一个裂口，一瞬间，飘扬的水蒸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华成钻石灰尘状的烟雾，围绕着他，像是走进一场神启梦境。

卡尔基收起武器，把双手深深放置在冰冷而流动的水中，他出神了——思绪像被水流牵引，不再属于这片雪林。

他厌倦了被放逐者的卑微生活方式。他要做些什么才能改变……

突然，“嗖”一声箭响，划过寒冷的空气，还未等他作出反应，一支从后方射来的复合箭矢直射中他的左肩。

他的身体僵直了一秒钟，随即扑倒在了溪畔冰冻的灌木之下，发出了一声闷响。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一个同样穿着臃肿的防寒服披着野兽皮毛的男人，戴着一顶厚重的帽子，穿过雪林，跑了过来。

因为激动，他的喘息声又重又响，像是肺部被痰液壅塞住一般。

他如一位猎人，快步穿过灌木丛，俯身查看自己的猎物。说时迟那时快，卡尔基如一头受伤却蓄势的猛虎，骤然跳起，拔出匕首，朝来者胸口猛划一刀。

那人也本能地身体向后一倒，但卡尔基手中长长的匕首还是穿过厚衣，划过了他的胸膛，让他发出了“嗷”一声哀嚎，踉跄地退开。

他的帽子掉了下来，一头蓬乱的金发飞扬起来。在恢复重心的那刻，攻击者也猝然拔出匕首。

在一片冰冻的树林溪畔，两个受伤的男人各自手持着尖锐的匕首，互相对峙着——团转的步伐，凶恶的目光，和恶狠狠的急促呼吸。

“竟然射偏了一寸……若不是有灌木偏挡了点角度，卡尔基！你现在已是一个死人了！……”

这个反手握着长长匕首的高大男人急促地说道，透过双方呼吸的浓重白烟，卡尔基看清了这张杀气腾腾的面孔，似乎在那里见过——那些远去的记忆在一刹那被检索了一遍。

“希廷！？……你是……阿波会提婆的希廷！……”

“哈！大团长！你还记得我，一个你眼里的野心家、汲汲钻营的小人物！这可真让我感动……”希廷提高了嗓音，显示出一种奇特的激情来，“我在感谢你，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你……竟然还活着！”

“我当然活着……在奥西里斯基地，你用激光剑贯穿了我的胸肺，你想杀我！可我没死……”希廷发出了一阵诡异的低低笑声，“我被流放了……！这个婊子养的柏拉图系统，三年了……图勒的冬夜像野狗一样啃咬我的肺……那该死疼痛，每一次带血的咳嗽都在提醒我……我要感激你，特妈地感激你！”

左肩的剧烈疼痛如火焰撕扯神经，卡尔基喘息着，听着希廷满是咒骂的仇恨，否则他早就猛扑上去，用手里的武器让他闭嘴了。

“我没想到，最后……你也被流放了，哈哈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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