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第一次见到那只紫檀木算盘时,指腹摸到了算珠缝里嵌着的粘稠物。仓库漏下的光柱里浮动着尘埃,坤爷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正捻起第三颗算珠,红木桌面上散落着七枚染血的筹码。
“这是咱们和义联的根。”坤爷把算珠扔回算盘,珠子碰撞的脆响在霉味浓重的仓库里格外清晰,“当年你龙叔就是靠它,算出了码头的第一桶金。”
阿武的目光扫过算盘边缘的暗红色污渍,那颜色深得发黑,像是浸透了几十年的血。三个月前,虎联帮的人砸了我们三个赌场,坤爷连夜把这只传了三代的算盘从祠堂请出来,摆在仓库最深处的铁架上。
“今晚动手。”坤爷用戴金戒的手指点着算珠,“张老三的账,该清算了。”
算盘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最上面的算珠自己跳了半格。阿武注意到,坤爷的白手套指尖,渗出了一点猩红。
一、鬼账
张老三的尸体是第二天清晨被发现的。他倒在自家赌坊的柜台后,右手保持着拨算盘的姿势,喉咙被割开,血流进算盘的凹槽里,把那些象牙算珠染成了黄白色。
最诡异的是,张老三面前的账本上,用鲜血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最后一行是“欠命三条,以血相抵”。
“是坤爷做的?”阿武在早餐摊找到刀疤强时,对方正把油条泡进豆浆,油花里浮着个黑色的东西——像是枚染血的算珠。
刀疤强猛地把油条扔了:“昨晚我跟坤爷在码头卸货,根本没动张老三。”他压低声音,“但我半夜路过祠堂,听见里面有算盘响,像是有人在算账。”
阿武想起昨夜的细节。坤爷让他把三炷香插在算盘前,香灰落地时,他看见算珠的阴影里,似乎有无数细小的血手在拨动珠子。
三天后,虎联帮的二号人物死在桑拿房。温度计显示室温八十度,但死者的尸体却冻得僵硬,手指被硬生生塞进桑拿炉的炭孔里,摆出拨算珠的姿势。现场找到半枚紫檀木碎片,和坤爷那只算盘的材质一模一样。
帮里开始流传闲话。有人说坤爷请了邪术,靠血算盘杀人;有人说那算盘是民国年间一个账房先生的东西,当年先生被黑帮害死,怨气附在了上面。
阿武夜里睡不着,溜进仓库。月光从铁窗格栅照进来,落在算盘上。他突然发现,那些算珠的排列方式,和张老三账本上的血字数字,竟然完全吻合。
指尖刚碰到算盘框,就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阿武缩回手,看见指腹多了个细小的血点,而第三颗算珠的缝里,正渗出一丝新鲜的红。
二、活数
第一个出事的是老陈。这老头负责帮坤爷管账,前天还念叨着虎联帮的账目有问题。
今早阿武去送报表,看见老陈趴在祠堂的供桌上,后背插着七根算珠大小的木刺,血把账本染成了暗红色。他的右手握着一支毛笔,在纸上写满了“三”字,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道血痕。
坤爷赶来时,手里的算盘正发出轻微的震颤。他摘下白手套,露出掌心纵横交错的疤痕——那是十年前被仇家砍的,当时医生说这辈子都握不住东西,可他现在拨算珠比谁都稳。
“它算到老陈了。”坤爷的声音发哑,把老陈的尸体翻过来,死者的胸口有个算盘形状的淤青,“当年码头斗殴,老陈多报了三条人命的赔偿款,这笔账,它一直记着。”
阿武盯着坤爷手里的算盘,算珠上的暗红色似乎更浓了。他突然想起入帮时的规矩:每个兄弟都要在算盘前滴血,说是为了让祖宗认下这门亲。现在想来,更像是给这只诡异的算盘,留下活人的记号。
虎联帮的报复来得又快又狠。他们烧了我们的仓库,在废墟里用白漆画了个巨大的算盘,每个算珠位置都插着只死猫。
坤爷把自己关在祠堂三天三夜。阿武送宵夜时,听见里面传出算珠碰撞的脆响,还有坤爷断断续续的念叨:“再加两条……不,五条命……够了,这次肯定够了……”
推开门的瞬间,阿武看见祠堂的梁柱上挂着五具尸体,都是虎联帮的小头目,死状和张老三一样,喉咙被割开,血流进地上的铜盆里。而坤爷正用勺子舀着盆里的血,一点点浇在算盘上,那些算珠吸了血,变得油光发亮,像是活了过来。
“阿武,”坤爷转过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你看,它算得多准。”
算盘上的算珠自己跳动起来,噼啪作响,像是在计算着什么。阿武突然发现,算珠的数量,正好是我们帮里活着的人数。
三、血债
刀疤强疯了。
这小子昨晚还跟阿武吹嘘,说他把虎联帮老三的手指剁了三根,塞进了对方的嘴里。今早有人看见他光着脚跑在街上,手里抱着个破算盘,嘴里不停念叨:“算错了……多了一个……”
阿武找到他时,刀疤强正蹲在码头的礁石上,把自己的手指往礁石上砸。他的十根手指已经血肉模糊,可还在不停地念叨:“它说多算了一条命……要我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