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陛下似是疾状加重了,每日都不见上朝,就连侯君代相之令都是上尊代为传诏。”
侯府里已是多年不曾来过这般好消息了,岚莘倒是在旁议论得兴致勃勃,而荀安却空若无神的,手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琴弦,对此侯府中的喜讯当真提不起半分愉悦来。
“郎主,”岚莘来到荀安身边,“侯君给您的信,您都放了两日了。侯君还等着您的回书呢。”
荀安迟迟收归些神来,“知道了,我一会儿就看。你先退下吧。”
自从那日荀安独去寻了女帝一遭后,这段时日便都是如此郁郁沉哀的模样,也无心摆弄庭院里的花草,就连琴都不怎么弹了。
岚莘本还有心想再说些什么,却瞧了荀安的模样,又还是作罢了,便俯首告了个礼就退出屋了。
岚莘走后,荀安轻轻按止了音颤未休的琴弦,叹了口气。
岚莘早已将那封侯府送来的家书摆在了他琴桌角上,荀安瞧了片刻,到底还是拗不过他侯母强念,将信取来拆封而阅。
然而这信中之所言却实在惊世骇俗,也不知他母亲是从哪里听来了谣言,竟说女帝本为男身……
荀安难以置信,将信纸揉得一团,只道荒谬!
可他的心却被彻底破了一番浮乱,胸腔里头慌跳不已。
“不可能……”
荀安冷笑着,又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侯母一定又是叫人骗了……”
“骗了……”
他一语哽咽住,沉跳着的心脏又突然狠狠抽拧了几下,便似有什么东西在狠狠的撕扯着他的心。
“为何……”滚热的泪滴落琴面,竟像是挣扎的,他的手紧紧的抓住一把琴弦,“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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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非若万万没有想到,他母亲竟然会冒以他的命令将荀孚蓁任为代相。
与此相较,倒是陈仲何那道突如其来的丧讯都不能更令他惊讶了。
不知所由的昏睡了几日,便是清醒之时花非若也只觉浑身乏惫,也在他不能上朝的这几日间,便是储君代理朝务,而他交给陈仲何先书为策的凛州开渠之事自然也便沉潭消底了。
“好啊……当真是、好极了……”
看着陈仲何留下的那本未能写成的奏文,花非若心中既是惋痛也彻底无奈了。
放下手中奏本,花非若手垂在膝头,轻轻掸了掸衣间莫须有的疑尘。
“召安容入宫。”
俞惜应命往而传令。
花非若走出悟宁阁的露台,凭栏而坐,便望着庭中那棵梧桐古树,约约出神。
也才四月末旬,若是如常往年,这会儿位居高山里的宫城应当还在初春的清凉里,而今年的梧桐却已浓青了满树碧叶,瞧来夏暑大约也要提前来了。
日暖风澈里,花非若靠在小栏边上候得了些许困意,便恰在这会儿他就听见了悟宁阁门被推开的声响,于是立即睁眼也坐正了身来候着。
“臣参见女帝陛下。”
“快免礼,过来坐吧。”
曲安容依言起身,来到女帝身旁坐下。
逾月未见,女帝比起先前自是清瘦了不少,而独不变的却是那一如往常温慈的笑色。
“瞧你精貌气色甚佳,想来伤势皆已痊愈了吧?”
“臣本军旅之人,皮肉之伤何足挂齿……”
她本想慰劝女帝安养圣体,却思及朝中又失贤相,而储君更与女帝故存旧怨,便又一语哽于喉间,心沉再难言之。
“朕居此女帝之位才不过八年,而你却陪伴在朕身边已近二十年了,自朕初入京城起,书文习武便都有你在侧,虽言君臣为先,而诸多时候朕还是更愿视你为友。”
“眼下丞相已故,朕的身体又是这半死不活的样,就是有心想一揽庶务再理朝纲,精力却已不济。所幸与维达战后社稷稍安,朝中也无急务烦扰,思来如今也仅凛州一件事令朕挂心。”
话说间,花非若已从手边将自己亲笔新书的一封诏文递给曲安容,道:“朕先从国库拨二十万两银子、八万两黄金为开渠之资,由你携而亲往,此外朕已遣诏铜流关,届时允容亦将随你同往。”
曲安容双手接着诏书,听罢所言,方才稍稍抬起头来,瞧着女帝。
“凛州地苦,此去日久不免遭罪,只能……委屈你们了。”
曲安容连忙避座行跪,“臣为陛下之臣,但为社稷之故性命可尽!”
花非若温然笑着轻轻托起她的双肘,“能得良臣如此,为君何求?”
曲安容亦将双手扶住女帝小臂,抬眼间却难掩一抹哀色,于是又连忙垂首,不敢失态。
“最迟五月初七,你与允容便当启程北往,日子紧促,这几日间安排繁务诸多,只能劳你费心了。”
曲安容入见女帝相谈小半个时辰,却出了悟宁阁门便见慕辞已携侍人在门边候着。
曲安容俯首行礼,“郎主。”
“日久未见曲帅,不知大人伤势如何?”
“劳郎主挂怀,臣伤势已无大碍。”
相会间,慕辞不难察出曲安容眉间锁愁,且见她手中持有金书,更令他不禁揣思,花非若又给了这位近臣什么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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