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被关进牢中的容瑛都还很是平静,却是两日前定罪的诏书传入狱中后,她便开始叫嚣不止了。
如此情形狱吏们也都习以为常了。此处典狱原本就是关押犯罪朝臣的大牢,那些久居朝堂仕官贵人们惯有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毛病。
而这位昔年的昭山侯大约也没能免俗,在确切知道自己的死期后或许也因之乱了心绪。
时夜已深,却一辆简车缓缓行止于典狱大门前。
“陛下……”
花非若探身钻出车帘,候于车下的云凌本欲上前搀扶,而花非若却并未理会于他,兀自下了车来,便瞧着那扇玄钉重门微微出神瞧了片刻。
门中早通为司常府内应的狱吏将小门打开,花非若便随云凌同入狱中。
容瑛身负谋叛之罪乃是国法极刑之甚,是以关押她的牢房亦在大狱最深之处,里外防御之坚,便是微小如苍蝇也未必能寻隙而出。
夜深之际牢中一片沉静,通往最深牢房的通道狭囧漫长,其黑暗的压眼之沉竟半点不亚于地底墓道。如此循之走到尽头,便是容瑛所在的牢房了。
花非若站在笼栅之外,瞧着牢房里被镣铐锁住的容瑛心中不免唏嘘,这才几日不见,她竟苍老憔悴了许多。
虽夜已深,而容瑛却仍枯坐在唯一投入些许月光的高窗之下,也察觉了站在笼门外的人,便才迟迟抬起头来,目光阴沉沉的盯住了女帝。
花非若将披风的兜帽取落,亦落眼迎住她的目光,微微勾唇却似笑非笑,“再过不了几日,你也就该彻底消停了,如今还有什么遗言,任你说了也罢。”
静静听罢女帝所言,容瑛阴冷冷的笑了两声,“陛下是于心不安吧?”
容瑛早已定罪,如今不过是在牢中静静等候死期罢了,原本花非若是不想理会她在牢中如何取闹的,而她却偏偏叫嚣着与上尊相关的过往之事,那件事又偏偏扯在了花非若心底,令他无法置之不理。
冷狠的一句后,容瑛又笑了起来,笑得像是地狱里窥探人心的恶鬼,令人不寒而栗。
“夺嫡原本就是腥风血雨之事,凡于此斗之中,谁的手上还不沾点血呢?若非上尊手段雷厉,又何来陛下如今这女帝之位?”
听着她幽幽挑衅的语色,花非若亦为冷笑一声,“你又有何证据能证明,先帝是为上尊所杀?”
“证据?”容瑛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更是肆无忌惮的冷笑了一阵,“陛下难道以为此事还是什么秘密吗?不过是无人敢说,无人敢问罢了!
“陛下不妨回想一下,令先帝怀胎重伤的那一场意外,祭礼之车无故断轴?那可是承载一国之君的礼车!百宦监巡,更有专士养护,即便是行出之前亦须慎审,如此确保无误方可载礼,如此之驾,却竟会在半途断了坚固的车轴而致女帝蒙险?”
花非若沉眉默然。
“且那之后又是何状?花栩令下盘查,结果却将那一应侍人,从饲马至车护、御夫尽数斩杀,百数条命里,却没有一张嘴能道出实况,不过是用人命堵住了悠悠众口,假彰其尽责而已。”
花非若暗自沉下口气,压住了一面心平气和,“还有呢?”
沉暗的牢笼里铁链拖地成声,容瑛逼近至笼门前双手抓住栏杆,凌乱的花白碎发如枯草般杂乱,一双深色的瞳仁里满是怨毒幽恨。
“先帝苦苦保胎,却最终落得母子俱殇,陛下不会真以为,先帝的身子就这么孱弱吧?先帝与花栩是至亲姐妹,正因如此,先帝才对她如此信任,为了保住那一个遗腹子,先帝不许任何人近身伺候却只唯留了花栩在身边……”话说至此,容瑛又冷冷的笑了起来,更也笑得讽刺至极。
花非若冷冷垂眼看着她,而容瑛亦仰首逼视着他的双眼。
“说了这么久,你到底也没取出什么实证来指认这件事,空口无凭,也不过胡言乱语罢了。”
至此,花非若已一句都不想听她再说了,便冷冷道罢此言为阻后便转身而去。
“陛下莫要忘了,昔年那场腥风血雨究竟因何而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花栩和她那个亲信的太医梁笙,陛下还是多加留意为好。”
花非若止步听罢,未再回头,只将兜帽重新戴起,便循狭道而去。
出至内堂,云凌正候于此处,见女帝走来便也立马迎了上去,却见幽暗的灯光映下,他的脸却苍白得吓人。
“容瑛那叛贼本就居心叵测,而今虽已将死却仍作胡言,就是为扰陛下心乱,陛下切莫为之留心。”
花非若微微舒眉一笑,便从袖中取出一函封文,转手递给云凌,“这份名录之中所有人,查。半个月之内,把云湘楼收拾干净。”
“遵命。”
云凌应而接过名录,花非若遂一言不发的出了此处大牢。
回到车中,花非若才刚坐稳,便觉喉中翻起一股血腥,促然一咳果是一口温血呛了出来。
千防万防,想不到还是让这血溃之症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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